“哟!这不是贵爷么?听说您上中央报了?哎呦, 这可给咱杨树胡同的老少爷们儿长脸了。如今一提起您贵爷,那可都说是个体户第一人啊!”
五爷戴着白色的厨师高帽, 作势要给贵老爷请安。
“别切!您老这埋汰我呢!也就是上了回报,和首长见个面,照个像合个影,嘿嘿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红光满面的曹老板一手虚扶五爷,努力谦虚,又实在止不住得意的笑, 嘿嘿嘿了好一阵,扯开嗓门朝着店里对他高山仰止、满脸崇拜的店员们一声吼:“东家有喜, 本月奖金翻倍啊!各位客人,这餐我请了, 都吃好喝好啊!”
店里欢声笑语冲天而起,共享曹老板的风光和荣誉。
丝毫不把荣誉放在心上的曹老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向笑得傻呵呵的齐振国招手。
“振国啊!你是个文化人, 你给哥帮个忙,把这篇报道剪下来, 弄个镜框让人好好裱裱, 挂到咱店里,这也是个历史的见证不是?”
“哎!好, 您放心!”齐振国小心翼翼地接过报纸, 正是那张刊登了首长接见曹老板的中央X报。
“记得, 报头和日期都要一块留着,这可是历史,知道不?”
贵爷笑眯眯地将两手拢在背后,一边点头笑着应和客人们的恭贺,迈着豪迈的步伐,轻漂漂地荡出店门,俨然一位谦虚和气的成功人士。
贵爷拍拍胸口,怀里厚厚一沓子当日的中央X报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他长叹一声,手下这帮兄弟还是眼界低,气度小了,小乔也不知道盯着点。
才买了两百多张的报纸哪里够用?亲朋好友、熟人邻居不得人手一份?家里店里还有老家公社、大队、生产队、家里不都需要么!
载誉归家来的头一件事自然是好好抱着小乔安慰一番,第二件事就是给家乡打电话,这么为家乡父老长脸的事,曹富贵同志从来不会推辞。可惜现如今都不让记家谱造牌坊了,不然就这能让一号首长会见的风光大事,不得焚香祭祖告诉祖宗十八代,儿孙可出息大发了!
平安接到阿哥,小乔放下心,满腔担忧和郁愤都在欢愉中烟消云散,好好抱着阿哥一道浇灌完“姻树”,终于回学校上课去了。
乔应年同学现在也不是一般学生,而是在知情人眼中“简在帝心”、得上头青眼的人物,只要自己不作死,那简直一条金光大道铺在他脚底下,就等着他顺当毕业踩上去,直上云霄。
某些人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微妙,比如伍玉珍伍书记。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落在自己眼里,还算看得上眼却又有着泥巴底子的男人,转眼就能让他哥甩掉土腥气,冲上云霄成了首长都关注的人物。小小的个体户她当然看不上眼,牛牵到北京也始终就是头牛。
可是站在眼前的这个高傲的男人,始终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无论她有意或无意地做了什么事,终究不过四个字——干卿底事。
伍玉珍轻轻咬着唇,将目光从乔应年俊朗的面庞上挪开,何必放在心上呢!不过是一个不识抬举的泥腿子。
……
富贵哥可没功夫管小乔在学校里的烂桃花,腰酸腿疼地送年轻人回了学校,他好好躺在床上歇了半天,开始琢磨起如何有效充分地利用如今这顶冠冕堂皇的金帽子。
个体工商户虽然合法,可是树大也招风,头上顶着金灿灿的“第一人”,明里暗里都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动作,想要再用炼庐大批量的倒买倒卖肯定不行了。这么个宝贝怀璧其罪,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是惹一身骚这么简单,让人抽筋扒骨都是轻的。
不做“搬运工”,做什么呢?
尝过日进斗金的滋味,如今他也实在看不上一星半点的蝇头小利。
曹富贵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人生在世,重要的也不过是吃穿住行这几桩事。餐馆这一块可以加大力度,有炼庐的各种方子在手,再把经营管理抓牢了,“随园居”慢慢开出几家分店去,这是细水长流的好生意。
“住”这块国家虽然现在没有商品房,可以后土地和房产跟火箭蹿天似的增值是必然的趋势,有余钱了没事囤点房子,简直躺成亿万富翁啊!
曹富贵觉着,自己还是有点事业情怀的,不是说成功的事业是男人最好的X药么,等小乔日后大学毕业,他哥怎么也得有个相当的“事业”来配,不然还不成了一朵鲜花插在那啥啥上?
想来想去,服装行业大有可为。
展眼看看这一片青黑蓝绿中偶尔闪现的港式漂亮衣服,人民群众对时尚的追求从来可没有停止过脚步,哪怕是在前些年,流行起布拉吉时,姑娘们就算饿半个月肚子,都要攒钱给自己买一件。
前些日子从州城买来的一大堆货品,除了电子表、磁带之类的小电器、日用品,最好卖的就是女装,利润也是相当高。
电子表或是其他电器之类的,单纯倒卖虽然利润高,可是市场饱和也快,只要撑起胆子敢跑广省的,就能背回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