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份的时候, 京城市面上‘的确良纱卡’大量积压,而‘的确良府绸’却供不应求的事你还记得吗?”伍重桥点了一支烟,眉头皱纹紧得能夹死蚊子。
“当然记得, 我们教授还当作经济案例给我们讲解了。”伍玉珍点点头。
“的确良纱卡”和“的确良府绸”都是的确良布料,但是前者太薄透, 裁剪制成衬衣和裙子的话, 需要在里面加衬布,否则不太雅观, 但这布料又不太透气,而且比府绸一米贵了六毛钱,当然就不受群众欢迎。而府绸厚薄适中, 用途又广,做衬做面甚至做裤料都可以,一上市就被群众抢购一空。
但奇怪的是, 京城的布厂明知市场需求,却不愿意生产“府绸”,而大量生产滞销的“纱卡”。
“很简单, 因为‘纱卡’和‘府绸’都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 商业部门必须收购工厂生产出来的所有物资,同样的原料既可以生产‘纱卡’, 也可以生产‘府绸’,工厂选择生产纱卡的原因只有一个——纱卡的产值更高。而产值关系到工人的奖金和企业的产值评比。”
烟气缭绕遮掩了伍重桥的面目。
“原来是这样。”伍玉珍喃喃自语, 教授在课上语焉不详细的原因也就可想而知了。
伍重桥有些愤怒地按熄尚未燃尽的烟头, 沉声道:“计划经济也许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它帮助国家走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在以后的经济生活中,也必然会有重要的地位。它目前存在的弱点和缺陷,并不是这些小商贩用于为自己谋利的借口。
玉珍,像你所说的这些商贩,就是典型的‘投机倒把’,必须严厉打击!”
伍玉珍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展开,缓缓点了点头。
……
“贵哥,这两天风紧,工商那帮老爷们不知怎么就专查咱们的印花布,你可得小心点儿。”
捻子心有余悸地提醒富贵哥,要不是他熟悉地头,腿脚又快,今天差点就被逮到了。
他们这帮混混一向来躲着官家走,现在虽然当了小商小贩,可这做小买卖的如今就是国内的四等公民,见谁都低一个头,见着公安、工商的更是老鼠见着猫一样。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和兄弟们一道把布都收起来,最近都躲躲风声。”
曹富贵也是一脑门子汗,这年头做小买卖的都是行走在灰色地带,小打小闹没事,闹大了往违反国家经济政策的条框上一靠,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像他这样的金额真得把牢底坐穿喽!
也是这阵子赚钱赚得太爽,忘了在京城里万事都得低调,这批花布量大又赚得太狠,不知道是触了哪家的霉头了。还是先憋一阵,安全第一啊!
要不要去哪间新买的屋子躲躲?曹富贵犹豫着,还没下决心,就听墙头上有人一阵低喊,他抬起头一看,殷小三一脸惶急地在哪里拼命作手势,又不敢大声喊的样子。
曹富贵一惊,刚走上前两步,还没等问清什么事,就听门前一阵喧哗。家中有人,院子门虚掩着并没锁,来人推门而入,匆匆闯了进来。
曹富贵皱着眉头一回头,就听殷小三喊了声“快跑!”等他再回过头,趴墙上的殷家小子已经缩回了脑袋,影踪不见。
家中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当先的正是派出所的邵公安,他身后的两位却不是白衣服大盖帽的公安,而是穿着工商的制服。
“曹富贵同志,这两位工商的同志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请‘配合’我们走一趟。”
邵公安一脸严肃,冲着曹富贵轻轻使了个眼色。
曹富贵看了看他身后更加严肃的两位,心领神会,这要是不配合,大概就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连忙笑着点头,道:“好好好,没问题,人民群众当然要配合公安同志,哦,还有工商的同志好好查案,这个不知道大概要了解什么方面的情况?让我好理理,仔细想想?”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邵公安身后一位四十来岁的工商人员蹙起眉头喝道,很看不惯曹富贵这种油滑的腔调。
“行,行!我立马就跟几位走。”
曹富贵赶紧收声不再废话,脚步紧跟,好汉不吃眼前亏。
几位制服人员脸色转缓了些,掉头就往院子外走。
院门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不知哪儿知道消息的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有几个被迫从大院子搬走的旧租户,更是幸灾乐祸地撩起嗓子喊:
“公安同志,这曹富贵是犯了什么王法?是不是要抓他坐牢啊?我看着他就不像是个好东西,外省来的土包子,偏偏手里钱还多的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偷的抢的!公安同志,你们可要好好查查这个地主老财!剥削阶级!”
邵公安肃着脸冲围观群众们喊道:“大家请让让,让让,我们请曹富贵同志是协助调查,大家不要没根据的胡乱猜测,诽谤造谣一样是要承担法律责任坐牢的!”
听着公安同志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