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信非常简单, 而且信里好多“某某”,大概就是说他所在的某团移驻某县,驻边转为生产建设,国内国际形势严峻, 他们的任务也很重,这一两年可能很难抽出时间回乡探亲,他很思念家乡亲人,但忠孝难两全, 请父母亲和家人们都要珍重……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裹, 里面是一块织着繁复花纹的羊毛毯子,颜色鲜艳, 图案非常漂亮,就是看着不太像汉人的风格。另外是一些干果和药材,什么枣干、杏干, 还有长得灰溜秋、古古怪怪的肉苁蓉,据说是滋阴壮阳的。
照例也汇了笔钱, 还特地多写了一句, 让阿奶不要省钱, 多买点好吃的。
要是没有梦里看到的那番可怕场景,曹富贵估计也不会在意三叔提的这句,但现在看来,三叔在信里再三提点多买吃的, 大约也是一种隐晦的警示, 让他不由得揪起心来。
阿奶拿着信, 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阿爷扶着她,轻声劝慰,儿子保家卫国,在军队里也不少吃喝,如今又不打仗,也别太担心了。
曹富贵拎起那块花毯子裹到阿奶身上,大惊失色:“喔哟!阿奶,侬介么一打扮,走出去人家当你是二婶的姐妹咧!”
阿奶被他逗得笑出声来,骂了一句,没好气地轻轻拉下毯子收了起来,老三讲这东西是羊毛织的,精贵的很,好好收起来,日后给他媳妇用。转头想想老三在部队的光棍窝里,年纪二十六七了还没混上个媳妇,她又是一阵心烦。
好在就像他爹说的,在部队里肯定不会少了吃穿,缘分不到也只能听老天爷安排了。
信差叶长脚不但带来了三叔的军邮,还替县城里的姑夫捎来个口信,说是富贵托他办的事有着落了,有空让去城里一趟。
阿奶收拾起心情,拉了富贵回屋问:“……托你姑爹办了甚事?”
富贵自己也想了一下才记起,前阵子去大姑家时,托了姑爹和他家老爷子帮着问问,有没有人出玉石,他拿粮食换。钱姑爹一向办事谨慎,他既然都捎口信来,那肯定是有“货”了!
丘家这坑爹的地窑里亏了他上万斤的存粮,只收获一柄碎如意,好在灵气“份量”还算足,四块碎玉总共有66格能量,还能用上一段时日。
要是姑爹那里有了收玉石的渠道,他这可怜的炼庐宝贝也不必要这么扣扣索索地用,吃两个好菜还提心吊胆的,生怕把灵气用光了。
这是大好事啊!
“阿奶,侬记得我说过有弄粮食的‘门道’伐?”
富贵挑起眉毛,附在阿奶耳朵边上,神神秘秘,隐晦地表示,这个“路道”需要玉石,不论好坏,多多益善。
这一年农村种粮食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城里凭本买粮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拿屋里老物件和乡农换点救命粮,这种私底下的交易虽然不上台面,只要小心谨慎点,又不是倒买倒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富贵提脚就要跟着长脚叔走,阿奶一把拉住他,让他带上二叔这个钦定保镖,半大小子翻山越岭的,哪里放心得下?
富贵身怀炼庐,两手空空就能上路,县城里又是往日混熟了路的,哪里愿意带上二叔这么大只拖油瓶?但转念一想,要做“生意”多少也要弄点粮食掩掩门面,有二叔推着板车挡着点闲人眼光和猜疑,也是好事。唐和尚去西天,还要讲排场,带个沙和尚挑担呢!
带了只大油瓶去县城,小乔这只小油瓶也不闹,默默地跟在富贵身边,打定主意贴身紧跟。
富贵眼一眯,趁着阿奶和二叔整备行李的时候,把人拖到外边,连骗带哄上了山路说是去“宝地”,蒙上眼送进了炼庐和二傻作伴,好好做农活去罢,少添乱。
给炼庐里的两个大小劳力准备了厚厚一摞宝炉出品的熊肉夹馍,又给备上一大罐子水,富贵郑重其事地把药田边鸡圈里,大大小小一窝十七只鸡交给了鸡倌小乔,还给他配备了一个听话的助手——大黄,一家老小能不能吃上鸡肉,就看你俩了!
听说富贵哥想吃鸡,小乔盯着花毛公鸡,狠狠点头,表示坚决完成任务,一定把鸡们喂得又肥又壮,让母鸡多生蛋,让富贵哥早日吃上香喷喷的鸡肉和鸡蛋。
既然有“生意”要做,那就免不了花费时间,富贵和阿奶说了,可能要在大姑家住上一宿,带着二叔和一车粮砖,还有些阿奶为大姑准备的拉拉杂杂的东西,赶紧上路了。
粮砖那东西口感吃着太糟心,让炼庐在手,日渐追求生活品质的富贵哥极为唾弃。这东西保质期长,模样不起眼,来路又有根有据,不怕追查,索性就把队里分来的一筐百十来斤全背上,用来换玉石当真再好不过。万一数量不够,偷摸着从炼庐里顺些出来混一道,一点都不会引人注意。
就算人家知道了粮砖的“来路”,也就是鄙夷一下二流子偷了家里分来的存粮换物件,不会想探究什么奇奇怪怪的根脚。至于名声这种东西,哼哼,他富贵哥是那种在意荣辱的人吗?骂他的人多了,再多几个还能用口水淹死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