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城南城门下,一个连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出城而去,领头的连长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路边,模样甚是威风。
副连长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连长的马旁,有些不解地问:“连长,俗话说行军隐秘,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城,还有什么意义?”
维持着威严表情的连长,实际上现在也很痛苦:“你懂什么,兵不厌诈。”
副连长不说话了,不过街头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却传了过来。
“这是要干嘛呀?”
“看样子是真的要打仗了。”
“诶,不是说,是人家要来打咱们甬城吗?怎么还往外派兵呀?”
“谁知道呢?乱世不就这样吗?”
“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说不定后天呀,又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唉,这些狗日的又要发财了。”
副连长抬眼看着继续挂着那副伪装表情的连长,微叹了口气。
城楼之上,蔡千青站在那平静地看着,先看士兵又看百姓,目光来回在两者之间交替着。
此时,裘谷波从远处慢慢走来,在快走到蔡千青处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要公私分明后,这才上前道:“按你所说,我已经往外派了一个加强连。”
蔡千青依然看着下方,直到下方队伍末端的士兵走进城门之中,他才抬头来问:“还有一个营呢?”
裘谷波回答道:“剩下一个营的兵力,正在乔装中,接下来将会陆续离城。同时,也按照计划贴上了告示,告知全城百姓新港发生了疫情,虽然旧城暂时无事,但无法做万全保证,所以暂时解除四门的戒严,愿意离开的随时可以走。”
蔡千青迎风而立,闭眼想了一会儿:“一个营的兵力要陆续离开,至少要三天,这样,你命令他们,等此营第一个连出城后,不要走太远,明天傍晚前赶回,然后再乔装出城,如此反复三次便可。”
“什么意思?”裘谷波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蔡千青道:“明者现,暗者藏,凡事非真即假,非假即真,亦或者真假参半。谋事者,必先探清客体之真,再示敌以假施之以真,或反之,又或示敌以假施之以假,反反复复,虚虚实实,所以才有兵者诡道之说。孙子曰,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
裘谷波听完,仔细思索了一番后道:“我大致明白你想做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得说,既然领兵者为你我二人,你凡事都不应该瞒着我,不能再像对付海神教那时候了。”
蔡千青却道:“隔墙有耳。”
裘谷波皱眉:“看样子,你是深信甬城内已经遍布胡深的眼线耳目?就连我们身边都有。”
蔡千青道:“不用深信,那是必然的,就算是江湖派别之争,都知道探子细作的重要。胡深的辅世兵法造诣远在我和唐安蜀之上,他难道不懂用间吗?”
“辛广运他们已经去做准备了,今晚就会按照计划潜入新港。”裘谷波把话题岔开,“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对他们没有,对你有。”蔡千青凝视着裘谷波的双眼,“如果旧城内真的爆发了疫情,切记不要手软,哪怕是家人至亲,在无法治愈又得危害他人的前提下,格杀勿论。”
裘谷波低头,冷笑了下道:“果然心狠。”
蔡千青冷冷道:“这句话,你对胡深说去。”
蔡千青用当初对付甬城三大家那句话直接怼回了裘谷波原本已达喉头的那番愤怒之词。
因此,裘谷波再也没有说半个字,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身离开。
蔡千青心中清楚,眼下裘谷波对他的所有不满,都建立在个人情绪之上。过去裘谷波的不满,完全是建立在对蔡千青的不理解、不信任之上,而现在,则是因为住在八王院桂花屋中的那个女人。
八臂罗汉下了一手好棋呀。蔡千青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而这手好棋最高明之处在于,那颗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大。
城下,一个挑着货物的货郎低下头来,不再去看城楼上的蔡千青。
货郎喝了口水之后,起身离开,却留下了货物。
货郎隐入人群的那一刻,人群中走出一个与货郎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来。
男子径直走向货物,坐在扁担之上,戴上了货郎留在那的斗笠,随后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才伸手进货物中摸索着。
男子的手从货物中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纸团,纸团之中只有四个字——伏兵出城。
在夜龙岛的第一夜,唐安蜀是在噩梦和美梦交替中度过的,这也是此生他第一次先做完噩梦后又紧接着做了一个美梦。
噩梦中,唐安蜀回到了儿时,跟着胡深在那条寂静的大街上走着,耳边传来的是一首古怪的歌谣,因为歌谣虽然听起来像是放牧人的山歌,但也夹杂着街头卖艺者的吆喝。
那首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