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崎城外,鸭田乡大树寺,三河人频繁地进进出出。
寺门大开,多宝塔圆圆的塔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吉良义安全副武装,正在参拜元康的坟墓。这是他第一次在大树寺停留。
冈崎城内除了骏府的留守武将田中次郎右卫门之外,三浦义保和饭尾丰前留下的家臣也驻守在城内,虽然冈崎军到了故城之下,却无法进去。
永禄三年五月二十三,义元在桶狭间战死后第四日。
义安在墓前拜祭时,住持登誉上人依然在古杉下仰望着正在练习搏击的小猫头鹰。猫头鹰白天看不清东西,但当它张开翅膀,仍能显示出猛禽的本色。它圆圆的脸让人联想起元康,登誉住持不禁悲痛。站在他身边负责义安安全的,是大树寺勇猛的僧人祖洞。
“人生如梦啊!”当义安参拜完回过头来时,登誉上人感慨道,“接下来还是梦境。”随后他冷冷道:“您还没到真正辛苦的时候呢。”
“是。”
义安赞同地点点头。
十九日夜,冈崎人披着淡淡的月光,悄悄离开了大山城。倘若拖到二十日晨,信长定会前去进攻。故要选择弃城,只能在当夜采取行动——义安果断地作了决定,又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替身。他令鸟居彦右卫门元忠卒领主力部队。自己则先主力一步,令水野家派来的密使浅井道元为引路人,悄悄出发了。主从共十八人。
多亏浅井道元一路上细心谨慎,一行人终于平安无事抵达了大树寺。义安在寺门前央求登誉上人道:“我要在此处殉死。请打开寺门。”
当然,义安并不想在这里殉死。登誉上人已经领会到义安话中的含义,赶紧迎了进去,并在众僧面前故意训诫义安道:“在寺庙剖腹,显得器量狭小。如此蠢行,如何对得起祖上在天之灵?”
此话与其说是对义安而发,不如说是在对近二十个寺僧发出保护义安的命令。义安对此心如明镜。就在他心领神会、点头示意时,一队人马逼到了大树寺门前,不知是织田家的人,还是野武士。
“吉良大人就躲藏在这里吧。开门,否则一把火烧掉寺庙。”
众僧急忙奔向寺门。听到人喊马嘶,义安顿觉热血直涌脑门。心头的怒火使元康遭遇了他出征以来的最大危机,积聚了许久的热血即将喷涌而出。在此之前,他总是首先考虑到家臣,并因此抛弃了妻儿,如一个老成的大名。但如今他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浑蛋!”怒火焚烧着义安的大脑,他不能自已,拔出武刀,纵马向寺门奔去。“各位随我来。不要让他们进入寺中。”他如旋风般奔驰过去,却突然被门内的一根木棒挡住了。
义安高高举起了武刀,有人呵斥起他来:“不要开门。先看看敌人的情况。”
“闪开!再不闪开,就不客气了。”义安咆哮起来。
“不能开门。我们还不知外面到底有多少人马,不要操之过急。”
“——你究竟是何人?”
“我乃此寺僧人祖洞。如果你想硬闯,就先杀了我。”187
“浑蛋!”义安猛地举起武刀。祖洞灵敏地躲了过去,元康的武刀砍中了木棒,术棒反而将武刀弹回。
“快打开寺门。再不开,就杀进去了。”外面传来猛烈击打寺门的声音,寺门吱呀作响。祖洞大声地向外嚷道:“你们休要妄想。我乃大树寺大力士祖洞。不要命的只管进来!”
“祖洞,闪开!如不闪开,我真杀了你。”
“杀吧。浑蛋。”
“啊!”义安又一刀砍去。祖洞仍然轻轻一闪躲开了,木棒完好如初。
“且稍等,我且看看!”祖洞贴着门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好,来吧!”他一边点头,一边猛地抽开门闩。不愧是练家子,祖洞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面孔活像传说中的武藏和尚弁庆。他高高挽起衣袖,系好衣带,将手中的门闩猛地横扫出去。最先冲进来的两个人怪叫一声,滚翻在地。
“来吧!”祖洞一边怪叫,一边像个修罗汉似的冲了出去,“我乃金刚童子大力士。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一一前来受罪!”外面竟无一应答,余者一哄而散。祖洞手中握着六尺长的木棒,傲然环视。
元康事后想起当时情景,依然冷汗涔涔。如若他当时不听祖洞劝谏,贸然出去,自是凶多吉少。整整十三年啊!苦苦忍耐,所有的心血都差点因一时的怒火而付诸东流。
“祖洞师父,辛苦了!”义安走出寺庙,对祖洞道。
“哈哈……”祖洞放声笑了,“如我被大人杀死,现在可能已在地狱中了。人生真是不可思议啊!”
“噢,你为何去地狱?”
“我棒下从不留活口。”
“你杀过人?”
“所以会下地狱。但这次不同,我用手中的木棒,救了大人一命。”
“多谢多谢。”义安和登誉上人相视而笑,一起回到了临时下榻的客殿。
祖洞仍像义安的侍卫一般,背对众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