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山脸上不可能挂泪,他还是习惯性从盾牌里伸出机械手,在平整的钢脸上抹了一把。
他把鲁班七号用过的东西一样样收拾好,不舍地放进小柜子里,然后才走到小床边,掀起了铺盖。
木头床板上,果然压着一张歪歪扭扭折叠着的白宣纸,大概是因为翻看的次数太多,纸角与中缝都磨损了,不过鲁班七号睡觉时会压着它,所以不算太皱。
“这小家伙,还挺懂得保护自己的心血呢。”盾山轻笑,数月来,他第一次有了笑意,眼中的亮光却是一闪即逝。
他拿着宣纸走出小房间,走进正堂,将那张纸展开来看。
“天啦,这……这艘船的结构,是鲁班七号画出来的吗?!”
盾山震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图纸上,勾画的可不是一艘小船,那艘船足能承载二三十个人。从船身结构,到扬起的风帆,每一处搭建方法,以及木料尺寸,螺钉与卡榫尺寸及类型,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哪怕是造船的老工匠见了都得爱不释手!
“鲁班七号,应该是在睡梦中画出这幅造船图的!而向他传授技艺之人不必问,也是鲁班大师!”
盾山看明白了,又是好一阵伤感。还需要进一步深想吗?女娲娘娘预言了鲁班七号将遇到关乎性命的大劫难,并告诉了鲁班大师,大师想出应对之法,其实一直都在冥冥中帮助他们呢!
盾山小心翼翼地收好图纸,大步走到屋外,双掌合十向苍天不停鞠躬,内心悲喜交汇,犹如倒海翻江。
这时他相信了,鲁班七号一定不会就这样死去,正如他在临死前说的那样,有一天还会与自己相会!
可是……
盾山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逃走的烛九阴头颅!
只要再多战片刻,那妖物就必死无疑,却在最后关头让他侥幸逃脱,而助他逃出生天的,是一股来自天边的神秘力量,这事鲁班大师与女娲娘娘知道吗?如果知道,他们为何坐视不理,任由妖物凭空消失?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属天机,盾山不敢向苍天发问,甚至不敢多想,只好专注于那张造船图纸,开始了造船工程。
相隔草原不远,就是树林,林中树木繁茂,各种树种都有。
盾山砍伐了几棵老松,切割出松木的型材,又给木料涂上厚实的防水漆。
他将鲁班七号用过的小被褥拆开,制成漂亮的,画了各种花卉图案的风帆,再安装上小船。
等船造好,船体确实不大,盾山按照图纸的原规格,稍微缩小了比例。
过去鲁班七号的打算是两人一同乘船,盾山钢躯如此高大,不多出个一二十人的空间怕是装不下他。可现在,自己不会再跟着一同出行,造大船自然没有意义,万一穿越哪一处河道时卡住了,那可大事不好!
盾山对小船考虑得可谓面面俱到。彻底完工后,他将鲁班七号用过的东西,最喜欢玩的玩具,甚至包括供他学习的书籍还有笔墨纸砚,都一一摆放进船舱,如果他在行船途中醒来,就能使用。当然也少不了好吃的干粮,这些粮食经过晒制后不会霉变,足够一个孩子吃上一年。
送别鲁班七号的那天,草原上下过一夜雨,第二天早上乌云没有完全散开,天空阴沉沉的,只有东方的云团被若有若无的金色丝带融开边际。
盾山为鲁班七号梳洗干净,接上他脱开的关节,又给他扎好脑袋两边的童髻,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就抱着他离开屋子,朝河边走去。
那艘船正停在河边,锚绳拴在一根大树桩上。它跟随河水不停起伏,似乎迫不及待要扬帆远航。
那艘船实在是太精致了,船身给漆成暗红色,船舱给建成古朴典雅的翘檐小楼形式,船栏则雕凿飞鸟虫鱼,每隔一段还附上一段优美的诗词。坐在这样的小船上航行,旅途一定不会孤寂。
在船舱里安顿好鲁班七号后,盾山注视木头人偶良久,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然后回到岸上。
大雨刚过,吹向东南方的风正劲,估计很快就将吹散乌云,吹来温煦的阳光。
有风力相助,只要解开锚绳,小船就将向东南方飘去,很快消失在水天相接处。
盾山是多么不愿松开那绳索,这已是他与照顾了不到半年的小弟弟之间唯一的联系,一旦松开,就算二人还有相见之日,世事又该变幻成了什么样子?
哎,该松手时只能松手,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与鲁班七号的兄弟缘分大概只能持续到这里吧?弟弟虽然顽皮,但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从他对战烛九阴表现出来的正直与勇气看,必定能成为王者大陆上顶天立地的英雄!
盾山长叹一声,有点为自己的儿女情长不好意思。其实只要鲁班七号能活下去,并代表鲁班大师为王者大陆的盛世平安出力,他又何需如此惆怅呢?
手伸向木桩的瞬间,盾山忽觉肩头很暖,似有一只刚劲的大手按上来,将体温传给了他。
“鲁班大师!”他惊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