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考同样是善聊之人,加上两世为人,见解不少,与彭先生两人,在楼船高处,放声谈笑。
谈到兴起之时,姬考甚至让军士去温酒煮菜,还好从周原出发之时,姬季历准备了一些酒水,让姬考好好招待傅说用的。
如今傅说留在了骊山之中,姬考平素都在修行,也没有动过,如今刚好与彭先生、姜兰共饮。
一路上,彭先生指点江山,每谈到兴起之处,便饮酒一爵。
而姬考则都是等到彭先生举杯,他才轻抿一口,以示同喝。
彭先生阅历丰富,无论对人对事,对景对物,都见微知著,往往有发人深省之言;而姬考机遇奇特,真正可以称得上通过去晓未来,所谈虽然不够深入,却更加高远。
虽刻意压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但是语句之间,常常意味极深,便是彭先生,都要思考许久。
比如彭先生讲起上古战争,败者为奴,大谈奴隶来源,而姬考,却说起未来,人事变幻,家国演进,小论奴隶如何消亡。
彭先生讲起巫祝力量如何横行,而姬考却能断言巫祝必会消亡。当彭先生问起缘由,姬考只是说大势所趋,巫祝越来越不得人心,早晚会被扫到角落。
彭先生笑笑:“巫祝势力如此强大,遍布诸多方国,你所谓人心,又能奈他们何?”
姬考则说道:“人心从何而来,有人才有人心,巫祝同样是人,当人人都厌恶了巫祝之时,甚至都没人愿意做巫祝了,自然就溃退了。”
“并非如此啊。”彭先生摇了摇头:“巫祝之外,还有其他的存在。那些存在不表态,巫祝永远是巫祝,永远是世人最为崇敬的。”
“什么存在?”姬考忽然若有所思。
彭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头顶,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姬考不说话了,将眼前的酒爵双手端起,对着彭先生一礼,然后一饮而尽。
“姬小友什么都好,就是这喝酒一点都不爽快。”彭先生呵呵一笑,指着旁边的姜兰道:“看看这位姜小友,虽然是女子,喝酒可比你爽快多了,举杯即干。”
姜兰此时,面上已有些微发红,她将酒爵放下,自嘲一笑:“兰见识浅薄,不说和先生相比,便是比起姬考,也差了不知多少。无法多言,只好多喝了。”
刚才的种种讨论,她也就是在开始之时,能够插上只言片语,等到后来,理解都觉艰难,更别说出言了。
“好一句无法多言,只好多喝。姬小友你能多言,更应该多喝啊。”
姬考放下酒爵,轻声说道:“酒已经不多了,还是喝慢一点吧。”
他出发之时,也就带了两瓮酒,如今一瓮已经见底,另外一瓮,也已经没了小半。要是都像他们那样喝,酒早就没了。
对姬考而言,这种低度数的酒,其实没有多少感觉,多喝少喝,差别不大。要是换他前世,喝高度酒的时候,真要上了劲,那是根本停不下来的。
“哦,你竟是担心没酒吗?”
彭先生哈哈一笑,然后大袖一摆,从自己衣袖之中,取出了一个青铜之壶。
这个青铜壶深腹下垂,带扁方形贯耳,壶盖上端成莲瓣形,壶盖与壶身外表,则装饰鹤、龙、璃虎等种种物象,精致与大气并存。
彭先生将青铜壶放到岸上:“来,刚刚喝了你的酒,现在也尝尝我这酒,这可是当初我在荆蛮之地的时候,好友麻姑所赠的酒,乃是灵芝酿成,甘醇之极,可比你的酒好喝一些。”
他也不给姬考与姜兰客气的机会,直接就给他们满上了。
麻姑?是他印象中,感叹沧桑变幻的那个麻姑吗?
姬考举爵一闻,却见酒香四溢,心下一动,便一口饮尽。
这酒,和姬考之前所喝的酒,几乎完全不一样。两世加起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酒香清冽,酒味甘醇,喝完之后,感觉浑身都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好酒啊,可惜没有多少。”
姬考放下酒爵,看着彭先生拿出的青铜壶,不由得微微叹息。
“没多少?”彭先生呵呵一笑:“你们要是能将我这壶中的酒喝完,我便将我最宝贵的东西送你们了。”
说完,彭先生还摇了摇酒壶,里面酒声晃荡,清彻可闻。
姬考目光微变:“先生这壶,难不成是件自成空间的法器?”
“没错,袖里可有乾坤,壶中自然也能含日月,更别说区区酒水了。”
“看来,先生的宝物,我们是无福消受了。喝酒之事,尽兴即可,兴尽则止,也不必强求。”
“好啊,尽兴即可,我们继续。”
说完,彭先生自饮一爵,又给三人都倒上了。
然后,再次开始品评天下之事。这一次,姬考也放开了,与彭先生把酒论道。
说是说尽兴即可,兴尽而止,但是喝着喝着,谈着谈着,他便慢慢在酒案之上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