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十六年,三月初九,是赵无敌来长安的第六天。
他去了梁王武三思府上赴宴,受到武三思的热情招待,席间水陆齐聚、天地间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连酒水都是有着数十年份的剑南烧春。
梁王设宴,请的人又是安王,这样一来就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陪客,每一个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武三思还怕有所不妥,又召集“三思五犬”共同商量,历经一夜方才定下。
因此,赵无敌环顾四周,也就寥寥几人。
第一个是张昌宗,女帝最宠爱的“男妃”,现任散骑常侍、银青光禄大夫、奉宸丞、右羽林卫将军,与其兄张易之并称“二张”,趁着女帝上了岁数、精神头不济,把握了言路,即便是宰相寻常都不得见女帝一面。
不管人们愿不愿意,二张眼下都是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们扯着女帝的虎皮做大旗,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武李两家都察觉到二张的威胁,将打破武李共存、天下太平的布局,成为最大的变数。
按照女帝的设想,将来的天下将是李家做皇帝,武氏成为执掌兵权的门阀,彼此之间形成一个权利平衡,互相牵制,互相维持。
可这一切都要等到女帝身后才能实现,而以女帝的身子骨来看,起码还能支撑几年。而这最后的几年里,将出现不可测的变数,如果二张图谋不轨,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
他们都明白二张不可留,可女帝对二张太袒护了,任谁弹劾都没用,让他们怎么办?
另外,如今武李两家并不齐心,且分成数派,武氏自打武承嗣死后,反而没有分歧了,全都以他武三思为首。
反观李氏三兄妹却各成一派,分别聚拢了一批势力,形成鼎足之势,未来会发生什么,真的难以预料。
那日家宴上,安王一句“莲花似六郎”博得二张欢喜,武三思也就顺势请二张赴宴,可张易之推脱了,他们可不敢倾巢而出,万一让人家一锅端了,哭都没地方哭。
另一位客人出人意料,竟然是当今太子妃韦莲儿,她着盛装、涂朱抹粉,将那张丰腴的脸打扮得更加妖娆,一点都看不出快五旬的年纪。
武三思本来是要请太子的,他与太子是儿女亲家,太子妃所生的最小的女儿安乐郡主嫁给了高阳王武崇训,两家有了这层关系在,自然而然就亲近了许多。
可太子李景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一听是请安王,立马借口脑袋疼,去不了。
这倒也并非完全是托词,李景的确患有头疾,那些年在武陵也没个好医士给瞧瞧,硬是给耽误了。待回京以后有条件治了,可御医们瞧来看去,却纷纷摇头,说是木已成舟,无药可医,只能少生气,少费神,多休息。
他的头疾发作起来也没个规律,因此主要他愁眉苦脸抱着脑袋,谁也无法区分是真是假。
太子不来,不给梁王和安王面子,可韦莲儿不傻,打扮得雍容华贵,兴冲冲地跑到梁王府上。
除了张昌宗和韦莲儿,座上还有安乐郡主和武崇训夫妇,他们是梁王的儿子儿媳,自然不算客人。
这场宴会三位客人,四位主人,一共也就七个人,可伺候的仆人就有二十多个,就这还不算门外那些传菜的。
赵无敌身边就有三个十多岁的婢女,生得模样端正,秀色可餐,一人专门给他倒酒,另外两个给他分菜,只要他目光看向哪里,就有婢女用专用的银刀切下一小块,搁在小号银盘里,双手呈送到他面前。
而银盘都只用一次,但凡用过的立马扔到一边,再从那叠放得老高的银盘里拿下一只。
银刀也有数把,从大到小,形状各异,最小号的也就一指长,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剔牙的?无论大小,刀柄上面都镶嵌着宝石,红蓝绿紫,各种颜色,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酒杯也有多种,有金杯银杯琉璃盏,有整块美玉镂刻的翠玉含烟盏,也有成套的名贵木材镌刻的,都极尽奢华,让人感叹。
至于菜肴,有驼峰、鹿筋、熊掌、驴唇、雀舌……就连长安不多见的海参、鲍鱼也有,看来梁王真是下了血本,为了宴请安王可谓是不惜砸锅卖铁倾家荡产。
这自然是有些夸张,就这样一顿饭还不至于要梁王府倾家荡产,可对于武三思来说也不是笔小开销。
他比不得那些世家,千百年累积的底蕴随便哪里抠一点,也能砸死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
他在岭南可谓是一穷二白,直到回到神都才慢慢积攒,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年矣,能积攒多少财富?另外,他与武承嗣争储,豢养那些门下走狗,结交朝臣,讨好宫中的内线,以及孝敬女帝,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样不花钱?
他手头还真不富裕,就今日这一顿的花费,就该他打一阵子饥荒了。
哎,该死的奸商,将那海参鲍鱼卖得比黄金还要贵,这哪里是吃菜,简直就是吃黄金,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黄金,真特么地让人心疼。
其实,武三思诅咒的奸商就在他眼前,这些海里的出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