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豪牵着两匹战马沐浴在炽烈的阳光中,朝扬州折冲府大营的辕门走去。
彼此相距不过是一箭之地,却如同天涯海角那样遥远,阳光如金,泼洒在“漫长”的道路上,脚步沉重,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大日炽烈,流金似火,泼洒在人和马的身上,将他们的发丝都照得晶莹,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可周豪的心中却是冰雪世界,冷得吓人。
不为别的,主要是没脸见人。他在人们的羡慕中昂首挺胸离去,谁料到不过是转悠了一箭之地,随即灰溜溜地一个人回转,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人们的视野,想大吹大擂一番都办不到。
他不想回大营,故意放慢了脚步,可再漫长的路也有尽头,何况是一箭之地,你就是再磨蹭又能迁延到几时?
周豪终究是回到辕门前,面对着自己的同袍,觉得所有人的各种表现都没有好意,全都是心里憋着坏,在鄙视、嘲讽和看笑话。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无视人们的各种问询,牵着马穿过辕门逃也似的而去,身后传来各种大笑声。
驻守辕门的校尉挥挥手,让众人解除了警戒,各回各位,该干嘛干嘛。
周豪都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而那些纵马驰骋的骑士也全都在茶铺子前下马,并没有冲击辕门的意思。想来那些都是安国县公的仆从,是来迎接他老人家的,与咱们大营无关,没必要弄得紧张兮兮,惹他老人家不快乐。
赵无敌打发了周豪,抬头看天色尚早,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便吩咐李三郎携带包有圣旨的黄绫包袱,由赵六派一二十人护送他回府。
而他则乘坐马车,由赵六带路去海东客栈拜访秦夫人和冯主事。
就在李三郎应了一声,准备动身之际,赵无敌又道:“那个……星乐这丫头一旦听到月娥来了,恐怕要来扬州,既然如此,你将几位娘子都请到城中咱们家的宅子里,多带些亲卫,沿途注意安全。”
新城一别,都两年多了,也不知道月娥过得可好?有没有消瘦和憔悴……
安国县公乘坐于一辆古色古香的轻车中,由两匹通体雪白的好马拉着,踏破长街的寂静,在数十骑士的护卫下朝城东而来。
一路上,人们纷纷避让,立于商铺的屋檐下注视着一行车马,就连铺子里的人也停下手里的活计,跑到门边看热闹。
马踏长街,隆隆作响,一声声扣击在人们的心头上,在这炽热的天气里,格外让人烦闷和不安。可所有人都闭嘴,眼神中透着敬畏,没有人敢口吐怨言。
数十骑士簇拥,古香古色的轻车,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车中人身份尊贵,这阵势就是扬州刺史出行都不能相提并论,也就是昨儿神都的天使入城时有那么几分相似。
再看看那两匹拉车的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可算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而今却用来拉车,车中人能简单吗?
重点是两匹马,而按照大周礼制,能用二马驭车,至少是一位国候。而扬州城虽是富裕繁华之地,可要说国候还真就只有一位,那就是血战朔方,将突厥人杀得血流成河的开国安县侯赵无敌。
安县侯可是扬州城的荣耀,可惜自打三年前在城外匆匆一瞥,随即隐于龙山,再也不曾见过。而今,侯爷进城了,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八卦之火,真恨不得跟在马车后面跑,只为了能再见侯爷一面。
海东客栈,位于扬州城最繁华的东城,面临东西长街,占地极广,楼宇巍峨,极尽奢华,为不差钱的豪商巨贾最爱。
赵无敌一行来到客栈前,骑士们四散开来,将观望的行人驱散,而轻车却没有停下,由赵六下马步行带着三五人引领者直接从侧门进入,穿过一条巷弄,来到一座跨院前。
这地方很幽静,位于海东客栈的深处,将前方的喧闹尽皆隔断,完美地诠释了“闹中取静”的含义。
门前有五六名劲装大汉守卫,虽没有携带刀枪等武器,可那卷起的衣袖中露出的粗胳膊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来着何人?”其中一名矮而粗壮的大汉歪着脑袋,斜睨赵无敌一行,粗声喝问道。
轻车在离门前一丈之地停下,赵六上前拱手一揖,扬声道:“安国县公、上柱国、冠军大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羽林卫大将军、扬州都督赵公前来拜见宋国夫人,还请代为通报。”
赵无敌在车中端坐,可听了赵六报的那一长串头衔,不由得浑身难受,遍体都是鸡皮疙瘩,就连牙都酸痛。
这小子真是欠揍,太高调了!不过是刚刚加上的头衔,扬州城中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却在人家面前一个劲地显摆,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尤其是最后这个“赵公”的称谓,最是让他窝火。在人们的交往中,“公”并非指爵位,而是对德高望重的长者一种敬称。但凡能被人称为某公的人,哪一个不是须发花白,儿孙满堂?
赵无敌方才弱冠之年,甚至还没有成亲,却被赵六称之为“赵公”,虽然以他的名爵并不过分,可依着他的年龄,怎么说都让人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