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挑,从中探出一颗脑袋,生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睨着朦胧的醉眼,口中骂骂咧咧,大放厥词。
一名随从忙不迭地爬上车辕,凑在他跟前小声禀报:“阿郎,对面那辆清油车是太平公主的车驾。”
“啊……太平公主?嘶……”此人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大口吸着冷气,瞅着清油车上挑起的官幡,连忙吩咐:“都停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此人缩回脑袋,回到车中,对一个不停咳嗽的人说道:“武相,来人可是太平公主,咱们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车中人正是昨日被武后痛骂一番又吃了几记耳光的武承嗣,因羞于见政事堂的那些老货,称病告假。可在家中也实在闷得慌,加上羞愤难耐,时逢今日休沐,被族人武嗣宗给强拉着来温柔坊中寻欢作乐。
武嗣宗乃是武懿宗的胞弟,任左金吾卫将军,此时正蚁附于武承嗣门下。而且,他大兄武懿宗在云州闯下了泼天大祸,还得靠武承嗣出面给遮掩一二,因此对武承嗣是异常殷勤,时时请安问候,比武承嗣的子嗣还要孝顺。
武承嗣在温柔坊中喝了点小酒,又笑纳了武懿宗化大价钱奉送的一个花魁,两人卧于红绡帐中正欲被翻红浪,成就好事,可武承嗣却不行了,无论怎么折腾,也做不了入幕之宾。
那花魁虽是雏儿,但生于烟花之地,自有人教于她伺候人的功夫。可她手脚并用,就连樱桃小口都用上了,还是软绵绵的,入不了港。
武承嗣大怒,将那老鸨子喊来,还一顿臭骂。老鸨子知道他的身份,可不敢怠慢,将那花魁绑了,让武承嗣随意鞭挞和折磨,且亲自上阵,为他磨枪。
说来也怪,武承嗣对花魁一顿鞭挞,那如雪的肌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竟然让他兴奋起来,扑上去成就了好事。
他到底是身子骨不好,今儿一番折腾,也有些疲乏,靠着厚厚的褥子闭目养神。
对于武嗣宗所作所为,他没什么兴趣,好歹他也是当朝宰相,当街欺负人的事情还干不出来。
他听到武嗣宗说路遇太平公主的车驾,心中不断权衡,沉吟着:“太平那丫头……”
他仗着是武后的娘家侄儿,又是武氏一族的族长,同太平公主一向是不对眼。
可他昨日刚刚被武后责罚,时逢敏感时期,也不想节外生枝,让武后生气。
他本想让武嗣宗就此作罢,息事宁人,不要去惹那疯丫头。可当他将侧面的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看到清油车后系着的青玉奴时,眼中立马冒出精光,大赞道:“好马!好马!”
“如此好马,落在一个妇人手中,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武承嗣睨了武嗣宗一眼,吩咐道:“嗣宗,你去和太平说一声,本相看上那匹马了,让她将马让给本相,至于价钱……尽管开口就是。”
他太霸道了,敢在太平公主手中夺宝物,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让武嗣宗真是大开眼界。
可武嗣宗也不是傻子,一个是武氏族长,族中官做的最大、也是武后最倚重的子侄,可另一方也不是一般人,洛阳之花,大唐公主中的公主,武后最贴心的小女儿,其跋扈可是凶名在外,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两大之间难为小,武嗣宗心中很为难,可看到武承嗣那狠毒的眼神,却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他磨磨蹭蹭来到清油车前,清了清嗓子,冲马车拱手道:“臣,左金吾卫将军武嗣宗求见公主殿下。”
他是来找太平公主麻烦的,但却没有失礼,规规矩矩地报出名字和官职,这样一来,若是太平公主在车中,也不能不搭话。
可问题是车中根本就没有太平公主,赵不凡期期艾艾老半天,只好下马说道:“武将军,公主并不在车中。”
“嗯!”武嗣宗送了口气,胆子立马就肥了许多,就连声音也提高了,问道:“既如此,车中何人?”
“是公主的客人,扬州赵无敌。”赵不凡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扬州赵无敌?何许人也?本将军怎么从来不曾听说?”武嗣宗茫然了,一头雾水。
既然是太平公主的客人,且以她的车驾相迎,必然是本朝的大老元戎亦或是当世德高望重之辈,余者……可入不了太平那丫头的法眼。
可赵无敌是个什么鬼?名字倒是够霸气,无敌世间,气吞山河,可老子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此人,而且,本朝貌似也没有姓赵的勋贵和大族。
至于常山赵氏,那是世外的古老世家,限于武嗣宗的见识,对其并不清楚。
既然不是五姓七望,也并非大老元戎,那么武嗣宗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有武相兜着,老子今日就做一回恶人,将宝马良驹给抢到,至于以后太平公主会不会找他麻烦,大不了将武承嗣给卖了就是。
他两眼一眯,本就小的一双鼠眼越发地看不见了,用寒气森森的口吻道:“那个谁,本将军看上了这匹青骢马,回去告诉太平公主一声,就说这匹马本将军买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