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乐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钱袋子是她的贴身之物,自然要做的精美一些,无可厚非。
她出生于古老世家,还是家主唯一的嫡女,打小就见惯了奇珍异宝,可不像那个苦惯了的叔叔师父,一辈子就没见过好东西,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真是让人无语。
曾经有人说过,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此话听着不顺耳,让人心里膈应,可却是大实话,不得不服气。
高门大户的生活,寒门子弟们不懂,就像是那些山野小民一样,偶尔吃了一顿大肉,都要感慨万千,说过上了皇上的日子,真是罪过。
星乐打开钱袋,从中挑出一颗拇指大的珠子,晶莹剔透,弥漫着清晖,一看就不是凡品,搁在穷苦人家,都够过好几辈子了。
她大眼扑闪,想了想又将珠子放下,又挑出一枚金珠子,想了想,又放下了……
赵无敌不明白她在折腾什么,好奇地问起来,星乐抿嘴一笑,道:“叔叔师父,星乐总不能真的请您吃一碗面片儿吧?我是想让她们去别家给咱们买些熟食和酒,可身上却只有这些,倒也不是我不舍得,只是这些东西太贵重,在这儿也没地方用啊,倒是犯难了。”
金银等贵重物品在大唐官方是禁止流通的,高门大户可以不把朝廷的禁令当回事,可对于这些市井小民来说,武侯的刀和京兆尹的板子可不是摆设。
星乐要是拿颗明珠亦或是一块金子让老妇去买东西,很可能就是一去不回,害了人家一大家子。
“呵呵,这钱财多了也是烦恼。”赵无敌揶揄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麻布袋子,朝桌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星乐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将麻布袋子给打开,伸手朝里面一摸,掏出一把黄灿灿的铜钱来。
星乐好奇地问道:“叔叔师父哪来的钱财?让我想想,是沫儿小师娘给的,还是月娥小师娘给的……”
赵无敌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都不是,是你叔叔我厚着脸皮从魏司马那要来的。”
星乐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看了看袋子里的铜钱,估摸着能有几百文,连着袋子一起扔给老妇人,吩咐道:“你去街上给我们买点熟食,羊肉、豕肉都可,若遇着其它合适的也来点,再给我们买两大坛子酒。”
老妇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自去街上给购买酒肉。这种事情虽然不多见,可也曾发生,小民们谁日间多赚了个十文八文,晚间也会来点熟食,再打上一碗酒,犒劳一下自己。
在赵无敌想来,以星乐的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地带他来这种破败的地方,就为了吃一碗面片。
小丫头一定是有心事,且与此地有关,可既然她不想说,也就不好过问。
老妇人腿脚很利索,不多时就和媳妇两个给买回了大量的肉食,有羊肉、兔肉等,还有半只猪头和几张胡饼,至于两大坛子酒因为太重了,是酒家遣一伙计给送来的。
老妇人将钱袋子放在桌上,道:“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文,贵人请慢用,老妇人给贵人去烧面片儿。”
星乐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待两个妇人出去以后,拿过一坛子酒,拍碎封口的红泥,给两只大碗倒满,两手端着一只大碗递给赵无敌,浅笑道:“叔叔师父,来,星乐今儿陪你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赵无敌看着故作豪迈的星乐,暗自叹息,脸上却带着爽朗的笑容,接过大碗,道:“好,叔叔今日就星乐开开心心喝一个痛快。”
他一扬脖子,一大碗酒,能有小一斤的模样,全都落下肚子。
酒并不算烈,但却入口辛辣,且带着一股子苦涩,顺着喉咙涌出,刺激着口鼻,就连眼睛都酸酸的,孕育出水雾。
这种滋味,就像是那忧愁与哀伤,让人黯然神伤。
师徒二人就这么一碗一碗的干,一连干了七八碗,一大坛子酒都没了,待星乐开启了另外一坛子,又要一口干时,赵无敌制止了。
“星乐,可不敢再这样饮了,你看,一大桌子各种肉食,都没有动一下,太可惜了,先那根兔腿,叔叔陪着你慢慢饮。”赵无敌撕下一只兔腿,递给了星乐。
星乐已有了醉意,小脸红扑扑的,大眼中神色却复杂,接过了兔腿,咬下一片肉,随意嚼了几下就吞进肚子里,冲赵无敌笑道:“叔叔师父,您是一个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叔叔。
您对星乐的宠溺,星乐都知道,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说来您都不信,星乐生在常山赵氏,打小就锦衣玉食、仆婢如云,可只有和叔叔您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才是最快乐的时光。
有时候,星乐曾想过,要是有您做父亲该多好?可您终究不是星乐的父亲……
六年前星乐曾来过这里,是和父亲一起来的,就我们两个人,偷偷出了门,走了很长的路,却来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
那是星乐还小,不懂事情,看着破败的小铺子和难以下咽的面片儿,跟父亲怄气,不想理他。
那一日,父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但我却没有认真听,一句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