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在房遗则的文书之上批了一个“准”字,将其交给了傅游艺,吩咐道:“派个人给房遗则那老儿送去,就说本相准了,等那赵无敌和吐蕃番僧决战之日,本相定会前去捧场,啊哈哈哈……”
他批复了文书,却就秦怀玉的奏章抄在袖中,看那意思明显是给扣下了,不打算让武后知晓。
对此,傅游艺装作没有看见,拿着文书施了一礼,然后低着头倒退着,直到门口方才转身离去。
常言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武承嗣和秦怀玉这些神仙面前,他傅游艺可不就是小鬼吗?为了珍惜生命,还是远离神仙,以免给自己个招来横祸。
他根本就没打算让人送到兵部衙门,因为他知道赵三一定还在政事堂门前等他。
他想起了赵三,不由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眼神也变得渴望起来,炽烈得吓人。
不过,可不要误会傅游艺对赵三有那种想法。他傅游艺虽然为了自身前程而削尖了脑袋钻进浮华圈中,为了讨好大人物不免沾染上一些恶习,附庸风雅之下,也尝过兔子的滋味。
可平心而论,傅游艺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对那种行为心中实际上很不齿。再说了,就赵三那一副奸佞模样,让他也不敢下口啊!
他之所以目露赤光,急于见到赵三,实际上是为了赵三末了的那句承诺。至于赵三是不是忽悠他,翻脸不认账,傅游艺一点都不担心。
对于常山赵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会为了一点财物从而欺骗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急匆匆来到政事堂的门前,眼角一扫,果然在不远处的墙角处看到了赵三,还有那个黑着脸的杜平。
他完成了和赵三的交易,心情大好,以至于对杜平的那张黑脸都不介意了。
傅游艺将武承嗣批复的文书没有交给兵部司主事杜平,反而递给了赵三一个家奴,还满脸堆笑地道:“赵三兄,虽有些周折,但好在不辱使命,给您办成了!”
赵三将文书打开,看到了那个大大的“准”字,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他将文书递给了杜平,继而凑到傅游艺身边,附耳悄声道:“傅郎中,您这份情,我常山赵氏记下了。少时,自有人将黄金一百两送到您的府上,您看可满意?”
“满意,满意,赵三兄,替某家多谢贵主人了!”傅游艺连连点头,冲赵三一揖,然后转身进了政事堂。
在而今的大唐,金银只是一种名贵金属,并非通行的钱财,但在私底下,却早就被用来做大宗贵重货物的交易了。
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一百文铜钱,而金比银又要贵重十倍以上,赵三一开口就是金百两,那可是一千多贯钱财,就算是在神都也可置办一处不错的府邸,且离皇城不远,好方便上朝,不用像穷鬼狄仁杰那样住在偏僻的地方,为了准时上朝恨不得一宿不睡。
傅游艺还没有走远,杜平就黑着脸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玩意儿!”
傅游艺的背影颤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停下,反而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政事堂的大门,就连对那些问候的衙役们,也很难得地点点头。
他很明显听见了杜平的话,可那又如何?反正他傅游艺并不讳言要做个小人,为了登上高位可以不择手段。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其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让一家子能过得好一些,不再遭受别人的白眼。
你杜平之所以能够假道学,义正言辞地骂我是小人,那是因为你命好,摊上了一个好祖父,让你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没有尝过食不果腹的滋味。
嘿嘿,若是你祖父不是杜如晦,你爹不叫杜构,你托生在市井之中,饥肠辘辘之下看着铺子里热气腾腾的胡饼流口水,你丫还能斥责老子是奸佞小人吗?
杜平骂完了傅游艺,还觉得不够解恨,眼神一睨,看到了一脸奸笑的赵三,不由得怒火中烧,又恨恨地骂道:“你这狗奴才也是一个奸佞小人,还学会买通人了!说说,给了那奸佞小人多少好处?”
“您骂得好,骂得对,小的也觉得自己个堕落了,给主子丢了脸。小的也想改邪归正,可却没有人教导,要不,打明儿起小的有空闲就去拜望杜主事您,请您多加教导,挽救小的一把。”赵三愁眉苦脸,仿佛很懊悔,也很坦诚,眼中冒着炽烈的光,渴望救苦救难的杜主事能大发慈悲,拯救他的灵魂,以免他滑下炼狱之中。
他自认是个小人,也很懊悔,可却对给了傅游艺多少好处一事一字不露,打死都不承认。
这也是规矩,是干脏活的规矩,最要紧的就是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交易的细节。否则,人家帮你办事,你转眼就将人家给卖了,日后谁还敢和你打交道?
杜平也知道这个规矩,对此也很无奈,只好再啐他一口,骂骂咧咧地回兵部衙门去了,而赵三也陪着笑脸,一路跟随。
赵三并非是有受虐的嗜好,喜欢跟在他身后找骂,而是他家主子还在兵部衙门对面,不得不和杜平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