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不知身何处,面对家门不相识。
冯主簿此番喝得烂醉,老眼昏花,虽能认出自家闺女和夫人,但却对自家的祖屋视若无睹,一个劲地追问身在何处?
看来冯主簿定是一个路痴,识人但却不识地,若是让他在军中任职,不知道会害死多少将士?
“阿爷,这是咱们的家呀!就知道喝酒,喝得都认不出自己的家了……”月娥说着说着,小嘴就翘了起来,小声地咕哝,表达着心里的不满。
“你个傻丫头,怎么说话呢!那可是你爹,平日里多疼你。”月娥母亲笑骂道,并伸出指头戳了一下闺女的脑袋。
赵无敌看冯主簿这副模样,要想将扶住走似乎有些费劲,于是喊过一位蓝衣扈从,让他将冯主簿给背进屋子里。
冯主簿就是和魏文常过于投机,以至于多喝了几杯,而今既然已经醒来,相必也没有大碍,给他灌一碗热水,再好好睡一觉,到明日醒来,除了有些头疼以外,应该也没什么后遗症了。
那扈从将冯主簿直接送到内宅的门口,便将他交给了冯大娘和花三娘,然后折身返回,在门前等候。
内宅中有女眷,是一个人家中最私密的地方,但凡是客人、尤其是男客是不能进去的,即便主人客气表示不介意,那也不能进。
因为这是规矩,也是礼仪,是做客的根本。
赵无敌就站在内宅的门口,进是肯定不能进的,而退却也不能退。他此番既是送醉酒的冯主簿回府,也是陪月娥小娘子回家看望母亲,然后还要将她一同带回客栈。
而此时,人家三个女人要服侍醉客的冯主簿,但却因为还有赵无敌这个客人杵在那里,也是颇为为难。
赵无敌是个客人,也是个男的,还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武官,本来应该由冯主簿这个一家之主出面招待的,可如今冯主簿那模样,不用想也办不到了。
冯主簿不能出面,按照常理也可由冯主簿的儿子,也就是月娥的兄弟出面作陪,可月娥却别无兄弟。
而让月娥去作陪,不用想,冯夫人也不会同意。
冯夫人吩咐月娥道:“月娥,你和三娘将你爹安置好,给他饮些热水,盖好被子,不可冷着了。”
然后,又对赵无敌欠身道:“寒家简陋,怠慢了旅帅,还请旅帅到前厅奉茶!”
“不敢,不敢,大娘自去照料冯主簿,小子自去马车上等待就好。”赵无敌谢绝了她的招待。
人家母女好些日子没见,此番定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他在里面杵着,岂非是不识趣?
冯夫人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而夫家虽然是寒门,但却也是诗礼传家,如何肯让客人连一杯茶汤都没有奉上就离开?
二人谦让一番,最后还是月娥小娘子打了个圆场,也不知她对母亲附耳说了些什么,方才让冯夫人不再坚持。
赵无敌离去后,三个女人将冯主簿扶回了寝房,褪去他的官衣,又弄了些热水给他略擦洗了一番,灌了些热水,便任他呼呼睡去。
酒醉的人一时也不会醒来,但其身边却不能无人照料,冯夫人索性打发了花三娘自去,自己和闺女正好可以叙叙家常。
冯夫人道:“丫头,当日你爹将你给送走,为娘是担心得要命,好好的一个闺女就被你那狠心的爹给送进了火坑。
可伤心归伤心,事后仔细想想,你爹也有他的难处,上官的命令,他又如何能够违抗?
自你走后,你爹他也是茶饭不思,时常大半夜里睡不着觉,披衣起床看着驿站的方向长吁短叹。
你爹这一生郁郁不得志,心里也苦得很,丫头,你也不要太恨你爹。”
月娥听着母亲的话,看看呼呼大睡的父亲,不过四十余岁的人,却苍老得不成样子了,满头都是苍白的头发,不由得眼圈红了,哽咽着道:“娘,是你们含辛茹苦养大了女儿,女儿怎么会嫉恨阿爷?只可惜女儿不是男子身,没办法成就一方功业报答你们。”
“我的儿,只要你能嫁个如意郎君,一辈子幸福安康,为娘也就心满意足了!”冯夫人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
母女二人伤感了一阵,冯夫人又问道:“你爹去打听过,说是并没有将你留在大将军身边,而是送到了高朋聚客栈中,想去客栈中打听,可哪里比起驿站还要戒备森严,一点法子都没有。丫头,你在客栈中到底是干什么?”
冯夫人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女儿还是清白之身,且气色如常,也不似受到虐待,不由得好奇起来。
月娥止住了悲声,道:“阿娘,是这样的,秦大将军家有位小娘子病了,就在高朋聚客栈中养病,儿女就是服侍小娘子,别无其它事情。
小娘子的脾气很好,并没有将女儿当作下人,而是对女儿视同姐妹一样看待,你看女儿现在都胖了一圈了。”
“那就好,那就好!胖点怕什么?胖点才是福气。”冯夫人听女儿是服侍大将军家的小娘子,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