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懵了。
她对自己的耳朵表示怀疑,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如梦似幻,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偏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赵无敌,点漆似的眸子中全都是疑惑,期待着郎君能再说一遍。
赵无敌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石破天惊,沫儿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很正常,不过,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继一个儿子给丈人家延续香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儿子改姓朱,他就不是我儿子了?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岂是一个姓就能割断的。
“郎君,这怎么可以?你也是家中的独子……”这次沫儿听清楚了,不过,却又把她给吓坏了。
一双弯月似的眼睛变成了圆月,鼻翼不停抽动,小巧的嘴巴里不断吐出“不可以”,却被赵无敌粗暴地捂住,并且“凶巴巴”地嚷嚷:“为什么不可以?丈人丈母把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了我,我还给他们一个孙儿继承香火,我觉得还是我赚大了!
娘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家夫君,如果你要感激你家夫君,以后你多生几个儿子不就行了。”
“呜呜……郎君,你对沫儿太好了,你会把沫儿给宠坏的……”沫儿把小脑袋伏在赵无敌的胳膊上,呜呜哭泣,眼泪中有伤感,有感激,有惊喜,也有慰藉。
天地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沫儿时断时续的呜咽声,以及他们的心跳声。
烛光摇曳,烛油断断续续地滴淌,一滴滴、斑驳如泪。
香烟袅袅,笔直地升起,在屋顶下渐渐散开,那一蓬烟雾慢慢的幻化……如同人的脸,凝视着他们。
赵无敌怀疑那是不是沫儿的父母,听到了女儿的呼唤,于时空的缝隙中浮现,来看一眼女儿,还有他这个准女婿。
二老虽然已亡故多年,不过就是隔着一个时空,阴阳相隔无非就是一种形质的区别,血脉的牵引让他们还记得回家的路,时不时还能看一眼尘世中的牵挂。
他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这里是沫儿出生的地方,虽然简陋和寒酸,但却留下了沫儿最美好的回忆,以及她父母的痕迹。
他心中暗暗叹息,这一切即将湮灭在火中,什么也留不下。
时间如那窗缝间的阳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香火已燃尽,烟雾也已消散,就连那几根蜡烛都灭掉了,唯有泪痕几许。
沫儿倚在赵无敌的怀里,倾听着他强有力的心声,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相守,忘记了世间的流逝,人生的辛酸。
赵无敌把沫儿扶起来,柔声道:“沫儿,我们把二老带回营房,你再看看还要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起带走,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沫儿眉毛一挑,奇道:“郎君为什么这么说?我虽住在营房里,却不受军中约束,回来很方便的。”
赵无敌扶着沫儿的手臂,凝视着她弯月般的眼睛,沉声道:“沫儿,你听我说,五天后突厥默啜大可汗将带领十万铁骑攻打朔方城。
朔方城保不住了,大将军已经决定自明日起分批撤退,你跟着魏司马第一批走。
答应我,沫儿,一定要多听魏司马的话,不要任性,照顾好自己。”
“哦,郎君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郎君什么时候撤离?”这是军中大事,沫儿只是一个小娘子,她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赵无敌心中一阵挣扎,但还是选择了没有说出真相,有时候谎言并非都是恶意的欺骗,反而是一种善意的保护。
“沫儿,我随骑兵最后撤退,不要担心,你家夫君可是武艺高强,不说是万人敌,做个千人敌、百人敌还是差不多的。更何况,我还有青玉奴陪伴,只要我想走,天下间还有谁能追上。”赵无敌故作轻松地说道。
沫儿虽然对郎君不和她一起走,有点不开心,不过,郎君是军人,还是朔方城中最了不起的少年英雄,自然要担负更多的责任。
在这种时候,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可不能给郎君添乱。
赵无敌又叮嘱了一番,然后,又把岳老汉给的取钱凭证塞到了沫儿手里。
万一他真有什么不测,沫儿身边有些钱财也就多一份保障。不是他不相信秦怀玉的诺言,只是,到了那个时候秦怀玉恐怕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他用榻上铺着的布帛将装有二老骨灰的瓦罐包起来,背在身上,然后牵着沫儿的手走出了屋子。
沫儿在院中回首,眼中噙着泪,看着她的家,她出生的地方,想把这一切都烙印在心中。
过了好久,沫儿仰着小脸,闭着眼睛,却有两颗大滴的泪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动、滚落。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展颜一笑,道:“郎君,我们走吧!”
东南坊的道路上,一个少年,一个小娘子,两人执手走在夕阳下,夕阳如金,泼洒在他们的身上,在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
夕阳西下,薄暮升起,西边的远天还残留着几抹红霞。
朔方城中的运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