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复道,最终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
“我没那么喜欢他——其实我只是喜欢那种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而已——我没多难过,真的,我不难过的,我又不喜欢他···”
林阳没有说话,他安静的递给她纸巾,然后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样子。林阳坐在已经垂下头抱着膝盖哭起来的苏晓樯旁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遗落的是什么。
是那句话,那句本该说出来的话。
“我其实没那么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低声说道,像是跟自己重复,也像是跟某个人解释:“我只是喜欢···那种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感觉罢了。”
如果早一点儿明白这件事,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狂风从门缝里挣扎出来,微弱到不可觉察,好似濒死之人伸出的手,轻轻擦过他的额发。
林阳凝视着面前的钢铁。
厚重的门扉用纯粹的金属铸造而成,沉到人力无法移动,只能通过电能带动机械工作打开。样式古老的大门泛着铜特有的暗金『色』泽,边角蔓延着如枝蔓般勾结相连的花纹,光洁如洗的表面好似镜子一样映照出林阳的脸。而林阳的注意力却不在这扇巨大到只是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敬畏的门扉上,他的视线投在门扉上,一手抓着手机,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望,就能看见门上倒影的本体——一个巨大的机械钟表。
早上八点四十六分,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早上的太阳温柔又暖和,晒在脸上手臂上的时候会让人有种回春的错觉。而如果不能睡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觉,那么这个时间他就应该坐在教室里了。
他知道他班级外那棵树究竟有多大,在他七老八十的时候回去依然能像年少时一样伸开双手双脚躲在树荫里闭上眼睛,假装全世界就只有这么大。
等长大到连学都不用上了,那就去小区外面那条街左拐尽头的小店吃一份早餐,肠粉里裹着腌制的味道有点儿重的肉末和鸡蛋,好吃的让人想拍桌子喊老板再来个五六七□□十份···
想到这里的林阳咽了一口吐沫,他并不饿,出门的时间也没有那么早,婶婶早餐下了很多亲手包的馄饨,鸭蛋面皮的馄饨包着肉和虾,清甜和鲜美在咬下去的瞬间蔓延过整个舌头,让人烫到都舍不得张开口。
林阳一点儿都不饿,他只是觉得···空虚,在他站在这扇大门前的一瞬间,就像是扭曲的灵视,又像是轰鸣的第六感,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这种失去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内脏骨骼的皮囊,也让他感觉到了无限的渴求和贪婪。
第一次接触到这扇大门之后林阳一个人走遍了街区里二十一家苍蝇馆子,每一家都点了一个饥饿的成年男人也吃不下的分量。他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却飞快的把食物吞了下去,好似一条蛇一样不需要咀嚼。而结账买单踏出门口,就冲到拐角的下水道把胃『液』一起吐出来。
那之后林阳这种异常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有余,小魔鬼给他快递过来了各种胃『药』,他就按着班点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合着温水吞下去。
一向多话又无比热爱跟林阳炫耀他的万能的小魔鬼这一次没有给林阳解释这扇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林阳也就不问,在他终于被这种无法满足的空虚感折磨垮之前,他先学会了如何忽视它。
然而忽视从来不代表着不讨厌。后遗症就是林阳每次来到这里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他又无法选择来与不来。
钟表上的指针轻轻转动,秒针一刻不停的往前走,分针慢慢吞吞的挪动着,林阳看着秒针与分针在‘12’的位置重合,他默默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如过去的无数次一样的,他背后响起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林阳把已经没了信号的手机塞回背包里,抬头就跟同学打了个照面。暗金『色』的金属表面清晰的倒影出了从林阳身后一路小跑过来的男生的脸,而比他那张清秀无比的脸更显眼的是他那头丧心病狂的屎黄『色』鸡窝头。
“ five.”
染着一头黄『毛』的男生嬉皮笑脸。他单肩挎着背包,身上每一寸都恨不得用透明胶带贴上‘我是流氓’四个大字。林阳冷漠脸无视了他抬起的手,自顾自的把手掌按在了从地上竖起的面板上,于是黄『毛』就自己伸长手一巴掌拍在了林阳手背上。
“看来这次还是我来晚了···走先去换衣服去。”
“先上体育课?”
林阳跟着他走进已经通过验证敞开的大门,问了一句。基地一切都是有规章制度的,鉴于基地负责人是个比黄『毛』那一头屎黄『色』鸡窝头还丧心病狂的强迫症,如果要在基地停留一小时以上就要换制服已经成了基地规章制度打头的那条。而林阳今天收到的消息只是让他来做例行检查,这种事情通常半小时就能搞定。所以他连给老师的假都只请了一个上午。
“哇,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喜欢上课的一个人啊。”黄『毛』『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惊恐表情:“而且我们不是早就结课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