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红衣人惊走没多久,农家小院便想起了砰砰的敲门声,藤椅上的老者有些不耐烦,捂着蒲扇打了个哈欠,翻转身子对着还在嬉闹的两个小孩子说道,
“大宝,二宝,去开门。”
两个小孩子清脆的应了声便一同走到门前开门,却发现并不是熟悉的邻居,而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头顶光溜溜的人。
“怪人,你找谁?”
小小村落闭塞,小孩子又年幼无知,自然不知这是和尚,因此称呼怪人。
童言无忌,大和尚并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的摸了下两个孩童扎着冲天揪的小脑袋,温和道,“和尚是来找你们的爷爷的。”
这和尚方面大耳,两腮鼓起,鼻孔外翻朝天,长相实在说不上好看,唯独气质温润,慈祥,带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然而这只是表象,若是刚刚逃走的那个红衣人见到这人现在的模样,怕是能把下巴都惊掉了。
这还是那号称苦海一脉最凶残,最嗜杀,最没有人性的刽子手吗?怕是有人易容改面,冒充的吧。
“嘿,和尚,赶快把你的手拿开,这么重的杀性,带坏了我的两个乖孙可就不美了,老头子我已经一再忍耐,你们可别蹬鼻子上脸眼,给脸不要脸啊。”
见到和尚居然将一双肥嘟嘟的白手放在两个小孩子的脑袋上,老头子也有点不淡定了,虽然他武功高强,已经臻至鬼神不测之境,但也不可能在对方下手之前宰了他。
“前辈勿忧,小僧此次前来并无恶意,乃是奉我家宗主之命来向前辈转达一个消息。”
和尚生平好杀,嗜杀,更是以杀为道,精进间修为到了元神大成之境,放眼苦海一脉也是妥妥的顶层战力,绝非泛泛。
如果换一个人和他这么说话,他肯定是不会浪费一点口水,直接弄死对方以平复自己沸腾的杀机,然而事情总有例外。
刀千秋,成名许久的康州大刀客,也是刀首,年轻时三刀腰斩魔门刀魔一脉的先天,战力凶狂,非同一般。
好汉不提当年勇,若只是名声大,和尚也不会如此忌惮,只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这老者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
眼前所见,有这个老头子的形体,然而元神感知,却是两种感觉。
一种,是空空如也之感,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天地,只有空气,没有人。
一种,是无处不在之感,面前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此人,千百个人,千百双如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带给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天人的修为,不可测度的战力,此人带给我的感觉竟然比宗主还要恐怖,刀千秋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万刀之首名副其实,若是他出手,斩杀项央必是手到擒来。”
与前两个苦海一脉的弟子相比,和尚的修为不俗,眼力高明,一眼看出面前之人的恐怖。
“有话说,有屁放,老头子还想补个午觉呢,大宝,二宝,回屋去。”
老头子的脾气不是很好,骂骂咧咧,将两个小孩子推到房间里,方才冷着眼看着和尚。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瞅着,就给苦海一脉号称刽子手的大和尚带来磅礴的压力,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被森林之王大老虎给盯上。
“咳咳,前辈久处山村,偏僻之地信息不通,更远离江湖,恐怕不知近日来康州武林发生了一件极为轰动的大事。”
和尚想要勾起刀千秋的兴趣,然而迎接他的只有冷漠的眼神。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虽然对方的肉身衰老,褶皱与斑点看起来暮气沉沉,然而两眼朝气蓬勃,清澈而又明亮,没有半点呆滞与浑浊。
刀是否生锈,是否变钝,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真正试过锋芒才知道。
“前辈稍安勿躁,小僧这就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还请您听完后不要太悲伤。”
一直唱独角戏,和尚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不敢再耍嘴皮子,原原本本将八叶被杀始末道出,只是中间加以润色修饰。
比如关于净世佛牒的归属,在他口中成了迦叶尊者晚年老眼昏花,识人不明,比如八叶叛寺,在他口中成了众僧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再比如他们苦海一脉扮演的角色,不是别有居心,而是光岸伟正,纯粹是爱惜八叶人才难得,愿意相助,等等。
总结一句话,迦叶寺,佛子,项央,是坏的,他们苦海一脉,八叶,是好的,项央杀了八叶,就更是罪不容赦,需要一位大英雄来制裁他。
而这个英雄,舍刀千秋之外,还有何人可勘大任?
“前辈,您没事吧?”
一口气说完,和尚摸了摸外翻的鼻头,看着面前一副毫无所觉,毫无触动的刀千秋,心里有些狐疑。
江湖传言不提,八叶也有自述,刀千秋与极为要好,乃是足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而交情如此深厚的朋友被杀,就算不是火冒三丈,也该沉痛悼念,以表哀思才对,怎么这人如此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