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群汇聚,排列在竹筏之外,如同在等待挑选一般。如果陈唐愿意,他能一下子便捕捞到上百斤的鱼。
陈唐出手,却只取一尾,拎起来,用根草穿住,放在筏上。朗声道:“阁下可是王六郎?如有灵,可现身一见。”
呼!
一阵阴风在河面上卷起,有灰雾生成,渐渐弥漫开来。不用多久,这一段河道便变得迷蒙,隔得稍远一些,便难以视物了。
陈唐见怪不怪,又有剑匣背负在身,毫无畏惧,目光扫视。很快,便见到在前方有一道人影出现。彼此相距,有着数丈的距离。似乎对方也在害怕,不敢靠得太近。
陈唐曾与不同的鬼魂打过多次交道,但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对立,干脆了当地进行摄收,化作剑匣养分。
这一次,有所不同。
陈唐打量那道身影,见其漂浮在水面上,仿佛御风而立。身形颇为高大,身上还披挂着甲胄,瞧着不同寻常。
这个王六郎,不像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陈唐感受着四周弥漫的气息,虽然阴风阵阵,却少了那种邪祟的入骨寒意,让人并不感到如何惊惧害怕。
“王某见过公子。”
王六郎开口说道,声音平淡,与常人无异。
“阁下为鬼魂,为何在此盘桓不去?”
陈唐问道:“你是因为酗酒,失足落水而亡,按理,应无执念。”
王六郎呵呵一笑:“公子看我,可有凶厉之相?”
陈唐回答:“那倒没有,也是这样,我才愿意与你说话。”
以前遭遇的邪祟鬼魂,大都不存在本来的记忆意识,只剩下本能的吞噬欲望,要汲取血气文气等。倒是跟随宁弈的女鬼小环,有着温情的一面,主要也是因为宁弈在温养着。
对于阴司,陈唐颇有兴趣。有机会的话,便要多加了解。为了这个,他曾问过小环。不过对方一问三不知,她只是个被钱举人掌控的女鬼,身份卑微,见识有限。
王六郎道:“公子放心,在下绝无害人之心。”
陈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六郎道:“我沉溺于此,最开始的时候浑浑噩噩,不知身之所在,亦不知死之所往。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有铁甲之士找到我,说可惜我一身武艺,要许我官职……”
听到这,陈唐心中不禁沉吟起来。
阴司为官,听着像是天方夜谭,但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却成为一种特殊的规则。以前与宋司命结怨的那一回,便是因为对方要强拉生人进阴司考城隍。
城隍,应该是阴司里比较大的官阶官位了。
不过前提在于,想要去阴司当官,需为死人。陈唐他们又不是活腻了,哪里愿意在大好的青春年华期间去当什么城隍?
在原则上,阴司世界与阳世属于两大对立面,彼此都难以交涉。只是当下天地动荡,诸多光怪陆离的事端便纷纷冒出来了。
王六郎继续道:“我便受命,担任本地水神一职,管辖这条河流。”
陈唐摸摸下巴:“然后呢?”
王六郎叹口气:“我空有任命,却无神庙寄托,飘飘荡荡,直如孤魂野鬼一般。”
陈唐闻言,为之哑然,便问道:“你既为水神,不是可以显灵托梦,让人为你建造神庙,塑造神像的吗?”
王六郎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一来我根基未稳,并无多少阴气法力;二来贸然显露行藏,稍有不慎,便会遭受反噬,魂飞魄散。可不是人人都会相信这样的事,若是视为邪祟,去请修者来作法,那就适得其反。”
陈唐嘿嘿笑道:“那阴司做事,未免太不地道,既然有任命,怎么会没安排妥当。”
王六郎道:“此地本无管辖,让我来当,意在拓展疆土而已。”
这么一说,陈唐就明白了。这水神当得就跟个业务经理差不多,还是空壳的那种。
当下便道:“言下之意,你是要我帮忙?你就不怕我翻脸,将你收了?”
说到后面语气森然起来。
呼呼!
阴风鼓荡,王六郎受到震慑,不禁往后飘走了一丈多远:“公子身怀莫名气息,不同寻常。我更相信,公子是个饱读诗书讲道理的人。”
陈唐哈哈一笑:“人鬼殊途,阴阳相隔,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讲。”
“公子此言差矣。”
王六郎振振有词道:“阴司自成世界,亦有规矩。特别在大乱之世,若无阴司,只怕阳间会更加纷乱不堪。”
“哦,那你且说说阴司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可听说,阴司比阳间更乱。”
王六郎支吾道:“具体如何,我却不得而知。毕竟我一直忙着能正式担当水神之位,盘桓在此。对于偌大阴司,暂时没有太多了解。不过等我坐稳了神位,我自会好好探索一番的。”
陈唐一摊手:“说来说去,你都是要我帮忙。圣贤有云,君子成人之美,可没说过成鬼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