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是有神童的。有的人五、六岁,便能做出好诗词;有的人五、六岁,便能把整部经义文章倒背如流;还有的人,十岁八岁,就是秀才了……
但在陈唐身上,从来都没有跟“神童”二字沾过边。
一个连童子试都考了三次才考上的人,怎么可能被称为“神童”?
陈唐进入学院学习的时间很短,就那么几天功夫;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进学院当增生。
所以在王夫子等人看来,陈唐几乎是与差等生挂钩的,在课堂上,并没有多少存在感。除了一副皮囊还不错之外,别的毫无表现。
但今天的课,面对提问,陈唐侃侃而论,一鸣惊人。他要是对《荀子三论》整部经义都了如指掌的话,估计都能在学院当讲师了。
王夫子听完陈唐的论答,很满意地撸了撸胡须,赞道:“善。”
赞誉之意,溢于言表,要知道在这么多的夫子当中,要获得他的称赞,极为不易。
陈唐坐下来,脸色淡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多好的样子,很是平常。
他花费大钱到学院进读,目标直指举子试,是要一定考过的。如果连课堂表现都不济的话,还谈什么考试?..
刚才陈唐虽然想着别的事,开了小差,但对他而言,一心二用,毫无问题。
王夫子见状,更觉赞许,心中暗道:此子宠辱不惊,倒有几分气质……
学院生员不少,但想要在夫子心目中留下好印象,并不容易。大都是资质优秀者,才有这番待遇。
总之一句话,成绩好的学生,总能得到老师的偏爱。
秀才们每年都有小考的,成绩太烂,可能会被剥夺功名。陈唐去年考的秀才,曾经小考过,但成绩只能算一般,没有任何突出之处。那时候,穷得连学院都无法进读,除了年纪稍稍占些优势之外,其他方面,真是平淡无奇。
今天这课,陈唐的表现绝对算得上是“异军突起”了。
下课后,不少同窗主动过来寒暄,脸上神色颇为热情。回想当日,是陈唐主动找的他们,得到的大都是不冷不热的回应,比较起来,当真是大有不同。
人情所然,皆是如此。
陈唐洞悉人心,也没有什么好怪怨的。归根到底,还是个圈子问题,你没有对应的本事,就进不去别人的圈子里。被排斥,不代表被看不起,而是你不够资格。
陶昊过来,叹道:“不矜,你瞒得为兄好苦。原来你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在科举路上,最重要的便是记忆力,此天赋强大的生员,考上个举人,问题不大。
陶昊一脸羡慕状,他便是记忆不好,随着年纪增长,更是衰退。这便是众多老生员越考越差的根源所在,年龄,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优势。
陈唐有望中举,借阅笔记的陶昊自然要来套个近乎。如果等中举了再来,人情就不同了。
“呵呵,明经兄,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借阅笔记。”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离开学院,回家吃饭。
陈唐本想请陶昊吃一顿饭的,无奈昨晚给了詹阳春一百钱,当下囊中羞涩,不好请客,便暂且搁置,等迟些日子,有新进项后,再请他去四海楼。
陶昊倒是很热情地要请吃饭,不过陈唐婉拒了。看了人家的笔记,虽然是明码交易,但读书人的人情,从来不是那样算的。若再吃陶昊的饭,就更不好说了。
经过翰墨街的时候,衙役们已经撤去,看上去,环境清幽,文雅素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吴函与朱秀才的死讯早传了开来,整条街更显得萧条冷清,一些店铺关了门户,街边摆摊的,一个都没有,估计都怕了,赶紧换地方。
养家糊口不容易,但小命更重要。
中午时分,烈阳高照,光线照射之下,却被一棵棵老槐树茂密的枝叶给挡住了,地面上投影密集,光点婆娑。以前觉得此处环境颇好,但今天有心事,却觉得阴气森森的。
“难不成有哪棵老槐树成了精……”
陈唐心中暗道,左顾右盼,瞧瞧这棵树树干有些扭曲,值得可疑;看看那棵树树冠繁茂,相当可疑……
一路疑神疑鬼的回到家门前,见到自家旁边这棵更是可疑了,因为巨大的树干半腰处有个树洞,从下面看去,黑幽幽的样子,不知里头存活着什么。
“不矜哥,你看什么?”
苏菱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她估摸着时间,可一直没见陈唐回家,便不禁出门看看,正看到陈唐站在树底下,昂着头,像个呆头鹅一般,不知在这看了多久。
陈唐干笑一声,手指树洞:“我想,那里会不会有鸟窝。”
苏菱立刻道:“那我爬上去看看,我爬树可利索了,掏过不少鸟蛋,煮来吃。”
这鸟蛋,当其时陈唐也曾吃过,都是少女送的,他见苏菱撸起袖子,就要上树,赶紧一把拉住:“阿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进了城,不同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