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竹楼,见村长跟曹宁爷俩玩得不亦乐乎,林维桢打了声招呼,到村里走一走。
昨天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虽然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但并未看清它的全貌。
此时,太阳刚刚从山脊上冒出头,河谷里漂浮着淡淡的炊烟,河边的水田里有不少村民正在弯腰劳作。
小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河边跑来跑去。
看到林维桢走过来,几个村民热情地问好,虽然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但从他们的脸上,却能感受到热情和真诚。
递了几支烟,跟村民们磕磕绊绊地聊了几句,可惜他们的方言太重,只能听个大概。
不过即便如此,林维桢的收获却不小,他发现自己昨晚对曹家湾的评价似乎出现了偏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莽莽青山中蕴藏着丰富的资源,靠着大山的赐予,村民们也能混个温饱。
曹家湾地不多,全都沿河分布,不到六百亩,全村400多口人,一人还不到一亩半,粮食肯定不够吃,所以男人进山打猎采集山货,女人们做刺绣,十天半月去一趟镇上的供销社,用山货和刺绣换点生活用品。
昨天来的路上经过镇上,听叶子姐说,方圆几十里只有镇上这么一家供销社,像是专门为山里人开设的一样,主要收购山货和刺绣,顺带着向山里人卖粮食、盐以及铁器之类的生活用品。
林维桢却知道,这家供销社在为山民们提供方面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榨取着山民们的财富。
这只是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的一个缩影,曹家湾的遭遇并非个例。
但曹家湾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贫穷本身,而是闭塞。
村民们坐拥大山里如此丰富的资源,却依然过着贫穷的生活,归根结底,是交通和消息闭塞,限制了村民的认知和想象力,同样也限制了曹家湾对外的商业交流,让曹家湾成了现代社会食物链的最底层。
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必须打通与外界的直接联系。
曹全的骨灰安葬在羊城的烈士陵园,而且头七早过了,所以曹家湾的葬礼并没有大操大办,只在曹全父母的坟旁边起了一座衣冠冢,村长又请了一个跳大神的替曹全招魂。
在曹家湾呆了三天,到了该要离开的时候了。
想到明天就要启程,吃完晚饭,林维桢背上包溜达着去了叶子姐家。
几步路的距离,屁股后面已经跟了五六个小家伙,林维桢停下脚步,索性将包里剩下的饼干和巧克力都分给他们。
得了零食的孩子们,乐得眉开眼笑,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着“谢谢叔叔”,然后一哄而散。
刚到叶子姐家门口,看到她背着竹篓子正在关门。
“叶子姐这是要去哪?”
“林兄弟,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在曹家湾,这样喊自己的也只有叶子姐,当然,如果有外人在,叶子姐还是会喊自己林同志。
林维桢看她背着竹篓子有点吃力,上前帮她卸下来,问道:“叶子姐找我啥事?”
叶子姐掀开竹篓的盖子,道:“弄了点山货,明天你走的时候带着”。
林维桢看到篓子里有野山鸡,蘑菇,笋干,还有腊肉,道:“叶子姐,我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
叶子姐挖苦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呢。算了,明天我送你去县城,正好买些针线”。
林维桢脸一红,岔开话题问道:“曹宁曹苏呢?”
“让我放邻居家了,你找我有事?”
“嗯,有点事”。
“啥事?”
林维桢摊摊手道:“叶子姐,你就让我站在门口说啊?”
叶子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打开门把他让进去,然后故意敞开门,不咸不淡道:“你坐吧,我给你倒点水”。
林维桢道:“叶子姐,你别忙活了,我说完就走”。
叶子姐没跟他客气,问道:“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是来跟你算账的”,林维桢笑着道,然后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叶子姐,我这次出来身上带的钱不多,这一千块钱是那副刺绣的订金,够不够就这么多了”。
叶子姐看着桌上那叠大团结,摇头道:“这也太多了,你拿走,等我绣完了再算钱”。
林维桢道:“你先别拒绝,听我说完。之前没跟你说实话,那张照片不是外国明星,而是我一个美国朋友的对象,他请我找人做成刺绣,然后当礼物送给他对象。叶子姐,外国人人傻钱多,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叶子姐噗嗤一笑,道:“哪有你这么说朋友的?明白了,你不就是说只要我绣得好,他就舍得花钱买”。
林维桢道:“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些钱你尽管收下”。
叶子姐抿着嘴看着他,道:“林兄弟,谢谢你了”。
林维桢摆手道:“叶子姐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你能帮我这个忙,让我在外国朋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