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山的一通骂,终于平息了农场的内部纷争,职工们不管是心里愿不愿意,全都麻溜地到职工代表那报名选择新部门。
报名结束,经过统计,种植部门的人数最多,有5000多人,这种情况很好理解,毕竟大部分人种了一辈子地了,干别的也不会啊。1500多人选择去养鱼,600多人去了场属工厂,剩下一部分会开车的进了运输队,原农场民兵营直接转为保卫部门。
进入八月,天气依然炎热,这段时间正好是水稻的拔节孕穗期,田里的活儿并不繁忙。
最近半个月滴雨未下,谭山趁机组织人力开挖闲置的盐田,争取在下雨之前修整出三千亩鱼塘,等秋天降温后投放鱼苗。
林维桢只知道盐田可以改建成鱼塘,但一说到实际操作,他就抓瞎了,他根本不懂鱼塘养殖,不知道鱼塘该怎么挖,也不知道该挖多深,更不知道塘底是否需要夯实加固。
谭山从省城请来一位水产养殖专家指导施工,林维桢这才获得解放,赶紧跟谭山告假闪人。
林维桢心里有数,清楚地知道农场改革这种大事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至少明面上如此。那份报告除了谭山之外,没人知道是他写的。
一年多前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曾思考着想要在农场做一番事业,不拘大小,只要能赚钱就行。但没过几天,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社会环境根本不允许。作为知青,他的合法活动范围就是户口所在地黄桥农场,最远可以去往海州市,但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倘若没有农场开具的介绍信,很可能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轻则被热心群众扭送派出所,重则直接送去劳改。
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混沌时代,他不敢走错一步,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他只能耐心的蛰伏,选择了一条对他来说最简单、最安全、最便捷的道路——高考。
农场只是个小天地,他志不在此,更没想过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帮谭山一把,那是因为谭山对他不错,仅此而已。
自从高考结束后,林维桢一直在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休息一下,于是一边在家睡大觉,一边等待高考成绩。
8月5日中午吃完饭,林维桢正在树荫下打盹,知青许浩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喘着粗气道:“林维桢,赶紧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林维桢一个激灵爬起来,问:“成绩在哪呢?”
“学校呢,我也是刚听别人说的,高考体检和政审资格也一起下来了”。
“谭沁,成绩出来了,一起去学校”,林维桢扯着嗓子冲屋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儿谭沁从屋里跑出来。
三个人一路急行,赶到学校教务处,里面全是看成绩的学生,根本挤不进去,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这时林维桢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老校长。
老校长脸上笑开了花儿,“好小子,432分,今年咱们省的理科状元!”
林维桢有点懵,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成绩不会差,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考430多分。
谭沁打心眼儿里替林维桢高兴,轻轻的推了推他,嗔道:“高兴傻了?”
老校长也以为林维桢高兴坏了,便不再管他,笑呵呵地看着谭沁,道:“谭沁同学,你考得也不错,398分,就差两分400,今年理科第三名!妥妥地清华大学!”
“林大哥,听到没,我考了398分!”,谭沁激动地小脸通红,抓着林维桢的胳膊一阵摇晃。
林维桢回过神来,又跟老校长确认了一遍,这才真正地相信自己的成绩。
许浩眼巴巴地看着老校长,一脸忐忑地问:“校长,您知道我考多少分?”
老校长摊摊手道:“我就记住前三名的,不过听教务主任说,知青们考得都不错,没有低于300分的”。
许浩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转身挤进教务处,两分钟后又满身大汗的挤了出来,“357分,哈哈”。
林维桢在他胸口上打了一拳,“这下放心了吧!”
许浩呵呵傻笑,不停地点头,“放心了放心了,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也有人考得不好,出了教务处失声痛哭,老校长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头叹气,“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你们回去耐心地等通知书吧”。
“老校长慢走”。
老校长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时有扯着成绩条的人过来跟林维桢打招呼,互相通报成绩,半个小时后,教务处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林维桢拉着谭沁走进去,拿到了两指宽的成绩单,数学满分,物理93,化学90,政治63,语文81,英语9分。谭沁的数理化都是80多分,政治语文70多分,英语7分。
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不久前教务处门前发生的悲喜剧历历在目,得知落榜后的嚎啕大哭,老校长落寞的背影,许浩的傻笑,谭沁的欣喜若狂,林维桢的惊愕,等等,都承载在一张张二指宽的纸条上,虽然有些无情,又让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