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与半夏两人的脚步略显停顿,这才行至何子岕面前屈膝行礼。一秋恭敬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便在殿内,请泰郡王随奴婢来。”
何子岕向二人微微颔首示意,便就命身后的小豆子跟上。
从前在长安宫里不受待见,小豆子今次随着何子岕出行,是头回见这么大的场面。他虽有些怯场,到不愿丢何子岕的脸面,便努力抬头挺胸,将手上一个黄杨木填漆雕花的盒子牢牢捧住,亦步亦趋随在何子岕的身后。
何子岕不急不徐地往前走着,一路上无数道惊艳的目光从身畔掠过,他一泒坦然处之。少年人月白色的锦袍伴随着步履的行走间微微掀起,露出何子岚为他赶制的梅青绣蟠龙纹马靴,格外如行云流水。
银安殿是素日瑞安起居之所,布置得更是极尽奢华。此时晚风欲倦,四时花香不晓得从哪扇芸窗吹进,更兼着殿角一尊三足瑞云鎏金香炉间飘飘袅袅,燃着几块木槿香,殿内便是异香扑鼻,恍若瑶池仙境。
何子岕落落大方地抬眸,瞧见九级墨玉台阶之上的丹墀宝座内坐着位明艳矜贵的丽人,身后端然立着四位捧盂、持尘、打扇的宫婢,显得排场十足。
因为并非正式觐见,瑞安并未着她全幅凤冠霞帔的宫服,而是换了一袭大红绘绣丹凤朝阳的凉绸月华裙。她肩上笼着鹅黄的半臂,高挽的髻发如云,上头插一枝红珊瑚珠子缠丝赤金八宝簪,额前垂落九缕赤金流苏,显得格外典雅华贵。
何子岕情知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还要无数次与面前这位美妇去打交道,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他醇厚的声音带着些磁性,在殿内格外动听:“子芥奉父皇之命,特来恭贺长公主殿下的芳辰,愿殿下富寿永享、凤体安康。”
瑞安自高高的丹墀宝座上俯视着这位清美华贵的少年,瞧着何子岕墨色的长发拿玉簪轻绾,月白色的云锦宫袍上绣着浅金色的四合如意纹。便这么不经意的微微而笑,就好似惊散了外头碎金般的夕阳。
瞧惯了芙蓉洲间来来去去俊俏倜傥的男子,瑞安自认早阅尽世间繁朵无数。唯有今次瞧见何子岕,才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
一幅好皮囊自是攻无不克的利器,瑞安瞧得心动,不觉笑意雍容。
她受了何子岕的大礼之后,便请他起身,令半夏引领着何子岕上了九层墨玉台阶,在她下首铺着大红猩猩毡的玫瑰椅上落座。这才又稍稍抬眸,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位俊俏非常的少年郎。
打从殿外进来的那一刹那,正有初夏的阳光若碎金、若彩钻般筛落在何子岕的身上,少年人俊美无俦的好样貌宛如谪仙。
瑞安再三再四地望着身旁的美少年,一时竟忘了开口。到是何子岕向他浅浅一揖,依然用极付磁性的声音说道:“子岕来时,父皇殷殷嘱托,代他老人家问您的安好。”
何子岕不敢多言,他于临行前恶补了仁寿皇帝与瑞安的过往,生怕一不小心便踩在旁人的软肋上,因此只敢捡着冠冕堂皇的话说上几句。
瑞安对那几句话充耳不闻,却是有片刻的失神。她浑然不晓得天下间何处钟灵毓秀,能育出这样精致无双的美少年。
与何子芥一比,芙蓉洲里那些个倜傥风流的白衣少年都践踏成泥,连给眼前人提鞋都不配。瑞安眼中唯有面前的美少年倾国倾城,精致的五官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望洋兴叹。
到是一秋机灵,见瑞安迟迟不开口,只怕她有所怠慢,便立在她身畔轻咳了一声。瑞安方才回过神来,掩饰地笑道:“乍见故人之子,不觉多端详了几眼,你的样貌不大似你的父皇,到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何子岕连连自谦,接了半夏刚泡的茶水,搁至一旁的高几上。
瑞安定了定神,再拿起半夏刚泡的乌金茶啜饮了一口,这才再次开口:“泰郡王舟车劳累,一路上想必十分辛苦。”她指了指何子芥身旁的茶盏,笑容越发和煦:“不晓得这乌金茶和不和泰郡王的口味,若饮得不习惯,便叫她们去换。”
何子岕微微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比月华更为璀璨。他朗声说道:“乌金产于澜沧,本是极为难得之物。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子岕却之不恭。”
浓厚的乌金茶入喉,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宽松了起来。宫婢们续过茶水,便就悄然退去,唯有一秋与半夏还立在瑞安的身后。
千山万水,为得就是一个目的。除却官方的觐见,何子芥想不出往后还有什么借口能单独见到瑞安。他轻咳一声,接了身后小豆子手上的匣子,笑容宛若霁月初晴,分分钟明媚了瑞安的眼睛。
“殿下,子岕千里迢迢而来,除却代替父皇为您庆贺方辰,还有些许私事。有位故人托我给殿下您带了些东西,可否请您屏退左右,细细瞧上一瞧?”
瞧着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瑞安都有些懊悔自己将他放在鸿胪寺馆白晾了几天,耽搁了大好时光。精致的妆容下,这位年已三旬的半老徐娘依旧风姿绰约,露出雍容华贵的微笑:“这又何妨,便依泰郡王所言。”
她不急着屏退一秋与半夏,而是冲两人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