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一阵的倦意袭上心头,瑞安此刻以手揉着太阳穴,偏又有些木木的感觉。
她口中发苦,只是觉得反胃,便叫半夏斟了碗茶来漱一漱。再冲她说道:“头有些发昏,本宫此刻还不想睡,你去取兑好的桑葚茉莉花水来替本宫篦篦头发。”
半夏垂手应了,不多时便端了个黑漆小托盘进来,上头搁着只八瓣琉璃莲花碗,微黑的汁水透着茉莉的清香,嗅起来极为沁人心脾。
取过妆台上的白犀牛角篦子,半夏轻柔地替瑞安篦起了头发。主仆两个素日话便不多,瑞安偶尔问及某事,半夏亦是言简意赅地答话。远离了丝竹琴弦的纷扰,骤然安静了下来,瑞安房里到添了片刻少有的静谧。
素安素日保养极好,一头乌发每日拿桑葚花水滋养,不晓得有多么光滑油亮。不过最近这些时间,半夏却察觉她的秀发枯槁得厉害,如今握在手里,添了好些毛糙干涩的感觉,到似握了把粗糙的干柴。
半夏自是不敢说,便愈发放缓了手底的速度,生怕不小心扯落了瑞安的头发。偶见篦子上缠绕了掉落的头发,半夏便瞅着瑞安不备,悄然塞进自己的袖中,总怕赚些埋怨,惹得对方数落。
瑞安这些日子时常感觉力不从心,有时候方才起身便又倦怠地想要睡去。瞅一瞅一旁西洋自鸣钟的钟点,如今不过指着十下钟,正该是她笙歌正欢、倚红偎翠的时辰,眼皮偏就沉得如同灌了铅。
同半夏有一搭无一搭说了几句话,头顶上篦子又一下一下极为舒坦,瑞安渐渐懒得开口,只将凤眼微阖,开始闭目养神。
多年布局,一统天下是瑞安多年的梦想,她自是不肯放弃眼前的一线曙光。如今朱怀武父子以铁血手腕替她掌控军队,黑衣客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早便北上了大阮。刘才人母子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自然是好,亦或景泰帝真有遗腹子生在外头,她也要黑衣客斩草除根,不能经李隆寿留了助力。
瑞安昏昏沉沉地想着,不多时竟入了梦乡。半夏只得停了手中的梳篦,轻手轻脚地将她脚上丝履除去,又替她取来床银红百蝶穿花的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近一个月来,瑞安时常倦怠无力,一秋与半夏两个常在身畔服侍的丫头自是瞧得一清二楚。两人私下说起,都认做是她前次小产不加调养的缘故。
两个丫头将那一夜沾了血的地毯烧去,不动声色地替她遮掩了丑事,反而服侍得更加尽心尽力。瞧着芙蓉洲间整日整夜的补品不断,一秋与半夏自是心照不宣,还会常劝瑞安多食,偶尔替她遣散围绕在身旁的娇俏俏美少年。
谁也不曾想到,多年的老仆竟然反了水,偶尔给瑞安的燕窝羹里加点料。
费嬷嬷宫里宫外时常来往,手间总会有些蹊跷东西。她晓得瑞安三五不时传唤太医,自是不敢将剂量加大,那些无色无嗅的粉末便时常会让瑞安神思倦怠,太医细细去究,也不过诊断个气血两亏之症。
护犊之情人皆有之,只想一瞧见忍冬的惨状,费嬷嬷一颗心便如针扎。她懂得细水长流,想慢慢冲瑞安下手,尽早熬她个油尽灯枯。
打从苏梓琴抛了这根橄榄枝,费嬷嬷到有些如获至宝。她在帝后与瑞安之间权衡,此时难以替她们分出伯仲,却又做起了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老婆子卧在芙蓉洲间单为她预备的厢房里,手捏着那个所剩无几的油纸包,心上的天平一时偏向瑞安,一时又倾斜于帝后。混浊难分的局势叫她极难下定决心,却又不甘愿错过站队的大好时机。
半夏卧在瑞安榻后的碧纱橱,耳听着瑞安尚算均匀的呼吸声,一夜只敢浅浅而眠。听得瑞安咳嗽了两声,她便忙忙披衣坐起,盛了盏温热的茶水递向瑞安的唇边。
瑞安半梦半醒间将茶水饮进,头皮一挨枕席便又沉沉睡去。半夏就着朦胧的灯火打量了一下杏子红绫锦被底下的佳人,恍然有了岁月如梭之感。
卸去晚妆,昔日肌肤吹弹得破的佳人也露了老态。微微下垂的眼角再不复往日凤眼睥睨的神情,一丝浅浅的鱼尾纹悄然爬上瑞安的额头。榻上人眉头轻蹙,似是熟睡中也不大安稳。
半夏宛叹着掩紧了床幔,却是再无睡意。她躺回碧纱橱中,眼前却又闪过苏世贤那一日温润的目光。拿指尖轻触一下自己的面颊,不晓得何时又嫣红如火。
五更的钟鼓响时,半夏轻轻唤醒了尚在沉睡的瑞安,给她服了两粒清心宁气的冰雪丹。再吩咐外头捧着铜盆漱盂的小丫头鱼贯而入,侍候瑞安更衣。
瑞安一觉醒来,到觉得精神十分旺健。待半夏侍候她更完了衣,瞧着镜中云鬓高挽、雍容华贵的模样,也自是满意。终嫌不够华丽,她点了点鬓角,示意半夏再簪上两枚红碧玺的发佃,这才满意地离了妆台前。
精致的早膳早便摆上了炕桌,瑞安却没什么胃口,她只饮了两匙红豆莲子羹,再吃了半块玫瑰馅子的鲜花饼便匆匆入宫。
今日又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满殿君臣济济一堂。瑞安到时,李隆寿早已升座,正伶听着下头吏部尚书卢大人的上奏。
瑞安没有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