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两色的佛幡在头顶舞动,菩萨的宝像分外庄严。
不过几日未见,寺院中的菩提树又苍翠了几分,更呈茁壮之势。
叶蓁蓁跨过大雄宝殿高高的台阶,端正地跪在了释迦牟尼佛的金身前。她此刻只觉一片澄明,细细回思前情,终觉爱恨情仇不过是黄粱一梦,苦苦所求的姻缘亦不过几十年的纠缠,一眨眼红颜便就成了枯骨。
木鱼声声响起,心间似有佛国莲花初绽,此刻耳边的声音与那一夜的佛乐渐渐重合,叶蓁蓁不觉存了身入槛外之心,更加虔诚地叩下头去。
细细寻思,亲人难得、情关难过,都是一颗不愿放手的执着心作怪。叶蓁蓁平静地在佛前拈香,又虔诚地拜了下去,再立起身时,眼眸已然清湛如水。
一个险些死过一回的人,自黄泉路上挣扎而回,还有什么能够再叫她惧怕?
不管是巍巍宫廷还有杳杳叶府,自己所需之地不过半亩之所。
叶蓁蓁自蒲团上立起身来,默默地从殿退出。因是身上力气不济,便想在观音殿前菩提树下的石阶上小坐。
此刻灿灿金乌已然升至半空,茂密的菩提树下筛落缕缕娇阳,二月下旬的春风已然带了暖意,石阶上并不冷,绣纨依旧铺下了一直捧在手上的墨绿弹花软垫,让叶蓁蓁坐得更舒服些。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余钟磬音。”
耳听得身畔钟磬声声,叶蓁蓁轻拂着旁溢斜出的树枝,心上唯觉空明,小时候熟读的唐诗也在这一刻印象至深。
叶蓁蓁从小到大不晓得来过庙间几回,今时今日才算有些感悟。母亲在梦中的嘱咐历历在心,这几天更不晓得被她咀嚼了多少次。
想去母亲坟前尽一尽心,此刻亦是有心无力,况且母亲的长明灯是燃在皇家寺院的佛塔之中,并不在此处,她只得暂收了想要祭拜的心意。
坐在石阶上喘息良久,叶蓁蓁方觉得有了些力气,她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缓缓往禅院踱步,那孱弱的身影如缕青烟般没有力气,毫无生机地映入陶灼华与何子岚的双目。
德妃虽然压下了那夜之事,可当晚在放生池畔尚未离去的女眷大有人在。京中不缺是非,若说初时无人疑心叶蓁蓁本是有意踩空,伴随着她突如其来的一病,却有人将前情后事慢慢联系,风言风语便就悄然四起。
寺院虽然清净,却是依旧在红尘之中。今次两个女孩儿从寺院东侧的转经长廊回来,便又在一旁的凉亭之侧听到有人悄然提及。闺中无趣,不晓得有多少贵女千金们愿意拿这些话题来打发时间。
叶蓁蓁纵然咎由自取,前番却实在凶险。何子岚心有恻隐,不愿听这些是是非非,生恐彼此撞见了不好看,便挽着陶灼华自藏旁绕回。
她们等了片刻,又在一旁塑着观音像的小园子里略略驻足,才重新转到大雄宝殿的后门,不意瞧着叶蓁蓁步履蹒跚地离去。
贵妃们口中的闲言闲语何子岚却是不甚在意,瞧着飘零如落花枯蕊的叶蓁蓁,她终是有所怜惜,便拖着陶灼华悄然走开,无意令叶蓁蓁难堪。
德妃并不晓得叶蓁蓁这一趟出来竟是在佛前涅盘,却是打定了主意往后离得她远远,不能叫她在自己跟前出事。
定下了返程的时间,德妃便就叫木昭仪传话给宫中诸妃,再命寺间给预备些干粮吃食,又叫锦绫特意去知会孙家母女一声,叫她们的车马同自己一起。
往常出行,顾忌着大家都是养尊处优之人,德妃每常在郊外行宫休憩,叫大伙儿休养生息。今次有了叶蓁蓁这一出,德妃生怕再枝节横生,早便晓谕何子岑兄弟,明日一早动身,午间不在行宫下榻,直接进城回宫。
各处里紧锣密鼓地打算,叶蓁蓁到将众人的心思猜得大半。她淡淡一笑,此刻宛如一尊木胎泥塑,并不将什么风言风语拾在心里。回得房来,见两个丫头照旧殷勤侍候,忙前忙后地收拾行李,到到有些替她们惋叹。
天下之大,若自己殒命,只怕这两个丫头也无处容身。记着打小在一起的情谊,叶蓁蓁以己度人,到觉得她们也万分可怜。
叶蓁蓁轻叹一声,笼了笼鬓边凌乱的丝发,对镜稍稍整了整妆容。从前本就有些形容枯槁,如今病了这两日,却是又清减了一圈,素昔合身的衣衫腰间松垮拖沓,从前戴着正合适的一对翡翠镯子如今却几近能从腕上脱落。
她不声不响将腰间的浅菲色丝绦又系紧了一些,却将个杏色百褶裙束出细细的腰身,无心便添些袅娜之意。略略往面上匀了一点茉莉膏,叶蓁蓁从镜间瞧着一脸苍白憔悴的面色,便就拿胭脂膏子在唇上略点了一点。
高热之后的嗓音有些嘶哑,此刻还未完全平复,叶蓁蓁有些干涩地开口,唤了两个丫头上来,将腕上翡翠镯子褪下,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
这一幅镯子是叶蓁蓁母亲的遗物,伴了她有些年头。两丫头自然知道那是叶蓁蓁心爱之物,更兼着东西浓翠欲滴,本身便贵重无比,自是不愿接受。
叶蓁蓁婉然叹息着笑道:“我诚心赐给你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