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亦可七步成诗,又是中宫皇后与仁寿皇帝的长子。若他不早陨,假以时日便该是当之无愧的大阮东宫太子。
德妃娘娘至今还记得,皇长子早夭之后,仁寿皇帝万分难过的模样。
只怕是慈母多败儿,仁寿皇帝并不允皇子们养在自己母亲跟前。那时节除却还离不得乳母的何子岕,连同皇长子在内的几位皇子一并住在祈年殿中,仁寿皇帝精心挑选了宫人与嬷嬷细心照应,还从内阁里指了两位阁老兼作太傅之职,对每个儿子都寄予厚望。
皇长子的过世给了仁寿皇帝极大的打击,面对哀痛欲绝、自责对皇长子照拂颇少的先皇后,仁寿皇帝无言以对。由此收回成命,遣散祈年殿里的侍从与宫人,将只有五六岁的何子岑兄弟送还到了德妃身边。
谢贵妃没有儿子,为了那个一直在仰望的位子,她摆布了先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之后,自然会将目光投到最为年长的何子岑身上。
长宁宫里当时有位管事的马嬷嬷,是德妃的乳母,还有着绮罗与锦绫两个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丫头把持,将何氏兄弟护得极好,算得上宫里头一片净土。
谢贵妃纵然打尽算盘,也难以将手伸入,只得偃旗息鼓。
这么屈指算来,打从多少年前,谢贵妃便开始谋划这太子东宫之位,想要以后母凭子贵。只是老天一碗水端得公平,她包藏着祸心,老天便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以至于谢贵妃只得靠收养的儿子替她去打天下。
一想到两个儿子不晓得什么时候便曾与死神擦肩而过,德妃娘娘便惊得冷汗连连。她惶惶与清平候夫人对视了一眼,姐妹两个心意相通,清平候夫人不觉暗自念了句佛号,冲德妃娘娘说道:“真是侥幸。”
杨嬷嬷不曾留意这姐妹二人的低语,心里只是百感交集,她冲德妃娘娘慨然说道:“奴婢已然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如今死不足惜,却想亲眼瞧着害了皇后娘娘的人遭到报应,也不枉奴婢东躲西藏这么多年。”
桩桩件件里看似毫无关联,细细忖度,背后又总有那么只翻云覆雨的手。谢贵妃从前毒害先皇后的腌臜物,与如今陶灼华宫里头发现的一模一样,中间却隔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若说这东西都是从那高姓嬷嬷处寻得,想她一介罚没的官奴,又如何能与长春宫扯上关系。德妃娘娘试探着问杨嬷嬷道:“从前许家大学士家中有位老婢、就是那位姓高的婆子,后头在许娘子面前做事,你们从前可曾熟悉?”
杨嬷嬷回道:“不瞒娘娘,老奴等几个人与她来往不多。她是个罚没的官奴,奴婢几个那时又自诩身份,对她很是不屑一顾。这位高嬷嬷为人颇为硬气,明知自己是官奴的身份,却从不肯恶语奉承别人,很是吃了些苦头。后头若不是那位许娘子出手相救,她大约早便没有活路。”
许馨在世时无名无份,是在死后才得了个追封。那时节宫里头许多人瞧她不起,只为着拿她与寻常宫女区分,才在她的姓氏后头冠以娘子二字,多少有些轻贱的成份。
“杨嬷嬷,你不必急着回话,这些日子好生想想,昔年的高嬷嬷与谢贵妃之间可曾有过什么来往,先皇后娘娘到底知不知情”,德妃瞧着杨嬷嬷情绪激动,知道此时再难问出有用的东西,便寻了个引子要陶灼华领她先去瞧瞧秋香。
杨嬷嬷满口应着,想去青莲宫的心情极为迫切。她起身冲陶灼华行礼道:“有劳郡主,快些带老奴去瞧一瞧。过去了这些年,难不成害过皇后娘娘的腌臜东西还不曾断了根。”
打发了杨嬷嬷,德妃姐妹两个关起门来说话,提及何氏兄弟有缘养在长宁宫内,避开了谢贵妃的毒手,德妃与清平候夫人都是万分庆幸。
清平候夫人拿手指划着杯沿,冷冷笑道:“怨不得那毒妇失了胎儿,便对先皇后娘娘恨之入骨。她在寺庙里那一跪,失去的不仅是个孩子,而是她想成为一国之母的机会。”
“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不晓得陛下要纵容到什么时候”,德妃娘娘守着亲妹子,说话便少了许多忌讳,她略显幽怨地说道:“若陛下依旧不下得狠心,我只怕事情有变,对子岑不利。前几日武将们便递了折子,要陛下一视同仁。”
对大阮国的这条祖训,清平候夫人嗤之以鼻。她不屑地说道:“政绩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想给谁便能给谁。依我说,只要陛下打定了主意,便是这些武将抱成团也不成气候,反而惹得陛下心烦。”
这话到有几分道理,德妃只是关心则乱,提及昌盛将军夫人道:“若不是今日杨嬷嬷说起,咱们还不晓得她们三个昔年的恩怨里竟夹杂了这些东西。想来夫人慧眼如炬,早便发觉谢氏的不轨。偏是先皇后不听人劝,反而以为夫人居心拨测,真正不识好人心。”
清平候夫人点头说来:“从前以为谢氏将嘉柔郡主养在长春宫里,是舍不得她与昌盛铁将军夫人那段情谊。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她不过仗着手上握有叶蓁蓁,不愿失了叶家的人脉,吃相未免太难看。”
抬头凝眸间,清平候夫人眼尖地发现竟有道银丝突兀地横陈在德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