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金秋,夜风徐徐拂动,吹动水面上千瓣莲花。
陶灼华无端忆起白鹭洲上与何子岑一叶扁舟任它飘零的过往,瞅着夜色渐浓,想起白日曾见垂柳下卧着一只木舟,想是仆妇们打捞湖中残荷所用,便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的清波湖旁,寻到那只木舟,信手划起船桨。
岸边流萤点灯,更有蝥吟切切,无边的高爽泬寥中便生出些萧瑟。
陶灼华将舟划到一带碧荷之后,悄然躺了下来,嗅着鼻端风送荷香,一缕相思渐渐盈满心间。她凝望大阮国的方向,心里泛起无数期盼,却是喜忧参半。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她苦等四十年,换得上天的垂怜,而那个令她梦绕魂牵的人,依然远隔天涯。
过了三五日,耐不住苏梓琴一再催促,为着长公主当日所说去尚宫局挑衣裳首饰的话语,费嬷嬷亲自过来请安,请陶灼华预备着明日与她和苏梓琴一同入宫。
陶灼华故做惶恐,怯怯说道:“闻说紫禁城的殿顶都是黄金打就,不晓得怎样威风。嬷嬷,夕颜连府衙都未曾踏入半步,明日可是忐忑得很。”
费嬷嬷受了几句奉承,乐得在她面前卖弄,当下笑道:“大小姐多虑了,如今你是长公主府的长女,宫里哪个不高看一眼?明日只管随着老奴去瞧瞧宫里景致,保管叫您开开眼界。”
说话间娟娘沏上茶来,陶灼华便亲自奉到费嬷嬷面前,将头轻轻一低,抿着嘴唇道:“嬷嬷是随在长公主身边的人,自然见多识高。夕颜从小地方初来乍到,好些事情不懂,还请嬷嬷多多提点。”
娟娘不待吩咐,早已递上鼓鼓的荷包,也赔着笑脸应酬道:“小姐这是头一次出青州府,又进了这么矜贵的地方,咱们心里的确是忐忑万分,往后便请嬷嬷多费心。这一点心意,您权当喝茶。”
费嬷嬷听娟娘说得恳切,眉开眼笑收了荷包,果真略略点拨了几句长公主府内的事项,娟娘都一一记在心上。
第二日用过早膳,苏梓琴便兴致勃勃来夕照楼约陶灼华入宫。
本想着一路上总有机会说几句悄悄话,奈何陶灼华托词昨夜一宿未眠,径直带着茯苓上了后头一马车假寐,绝不与苏梓琴多说一句。
苏梓琴又气又急,守着费嬷嬷更不敢多口,生怕费嬷嬷瞧出端倪,也将帕子往脸上一搭,佯装闭目休息。
车子停在西华门外,侍卫验过费嬷嬷递上的对牌,晓得来人是长公主府两位千金,自然不敢阻拦,放了马车径直入内。
其中一名卫士多嘴,悄悄问另一人道:“长公主膝下只有那一位郡主,闻道日后要母仪天下,如何又多出来一位?”
“你莫不是嫌命长,长公主府的事情也敢随便议论”,另一位年纪大些,虽是呵斥,实则好生提点:“在宫里当差,有些时候只需要睁只眼闭只眼。”
另一名侍卫不再开口,只悄悄望了望马车离去的方向。
马车到了金水桥,不能再驾车前行,苏梓琴与陶灼华随着费嬷嬷下了马车,另换了一顶朱缨华盖的轿子。
轿身宽大,两个小姑娘坐在里头尚有余暇,费嬷嬷伴着走在一旁,琥珀和茯苓两个走在最后。穿过几株烂漫的金银花树,往尚宫局的后门去,显然熟门熟路。
尚宫局的崔尚宫正在指点着司针房的宫人设计冬日的衣裙,特意吩咐将腰收一收,莫要显得臃肿。闻得公主府来人,眉开眼笑地迎了出去。
不及与费嬷嬷寒暄,崔尚宫便先瞧见了一身绮罗玉锦衣、垂髫刷翠的苏梓琴,忙俯身请安,脸上笑得能抹出蜜来:“怪到今日一早便有只喜鹊立在奴婢院里那株老梅的树梢,原来是郡主要来,快往里面请。”
身边几个宫人虽然忙碌,到也有条不紊,有的忙着铺设新坐褥,有的忙着沏茶,一个个小心逢迎。崔尚宫支使人开了一只新鲜的无籽西瓜,切成小块端了上来,她亲自捧到苏梓琴面前,殷勤地请她尝尝,这才赶着问她的来意。
苏梓琴便一指被崔尚宫自动忽略的陶灼华,盈盈浅笑道:“我姐姐才刚过府,她喜欢素净些的东西,府里给她预备的都太过鲜艳。因此母亲便使我来,麻烦尚宫大人替她制几件衣裳,再打两件首饰。”
再指着装在匣子里的几朵珠花,苏梓琴娇俏俏道:“这里春日里盘的那几朵珠花,样子早便不新鲜,烦请大尚宫找司珍坊的人重新盘盘。”
春日里新制的珠花依然璀璨,崔尚宫瞅着那华美端芳、毫无瑕疵的首饰,唯有喟然轻叹。她打发人赶紧送去司珍坊,此时才顾得上抬眸去瞧陶灼华。
陶灼华与苏梓琴两人一个鹅蛋脸圆润细腻,一个瓜子脸清秀怡然,并无半分相像,若说是亲姐妹,实在有些牵强附会。
宫里的老人都晓得苏世贤的过往,崔尚宫明白大约这位便是苏世贤前妻遗留的孤女,如今看似飞上枝头变凤凰,实侧泥沼深陷不能自拔。
她聪明地不往下问,只含笑向陶灼华欠了欠身子,算是见礼。
敷衍之色尽在眼底,陶灼华晓得宫里人惯会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