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呼号, 雪在飘, 地上的积雪已经快一米深了。
躺在木盆中的人双目微阖,色如白玉, 无声无息。
沈危侧躺在沙发上,人瘦得脱了相, 眼神却是一片清澈,他直直地凝视着卫不争的脸,左手没入水中,和卫不争的手十指交握;嘴巴不时微微翕动, 发出模糊不清的气声。
带着田文君和戚采薇从信州回来, 沈危就失声了, 但他一直坚持和卫不争说话。
术后的前三天里,卫不争的呼吸和心跳数次消失,又一次次被几个人联手救回来,第四天,卫不争的呼吸彻底消失,心跳却稳住了, 一直维持着缓慢微弱但十分稳定的节奏。
沈危好像把除了卫不争以外的一切都屏蔽了,手术结束,田文君和叶渡、陈丽浩把他和沙发抬到木澡盆跟前, 让他能看到、触摸到卫不争, 他自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看着卫不争, 爷爷奶奶担心他也出事, 想进来劝劝他,被陈丽浩和叶渡阻止。
陈丽浩说,沈危是全灵根,按道理,他不用食物,只吸收清灵就能够维持生命,沈危在几个小时时间内,变得形容枯槁,体重下降几十斤,应该是异能过度透支累及了肉.体,既然他现在根本就不接受自己发生任何和卫不争无关的行为,那就由着他吧,相信他为了卫不争,也不会把自己累死、饿死。
陈丽浩也是全灵根,也拥有空间,并且聪慧过人,天赋卓绝,她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异能强大到和沈危、卫不争相当的人,对于沈危和卫不争目前的状况,她的判断最具说服力。
所以这几天,大家放任沈危就这样一直守着卫不争,除了需要更换澡盆里的灵水时陈丽浩和叶渡会进来,田文君每隔几个小时要进来检查一下卫不争和沈危的生命指征,其他人都不会进来打扰。
沈从澜现在不在长丰。
信州的局势尚不稳定,尤其是还有那么多刚刚收服的忖心乌冲异能者和在逃的十三名忖心乌冲异能者,稍一懈怠就可能酿成大祸,叶渡曾经想代替沈危过去暂时坐镇,被沈从澜劝阻了。
叶渡的名字在华厦国军界无人不知,到了信州肯定能镇得住,但他目前是北部战区的一把手,不可能长时间在信州滞留,他对信州部队的人员也不熟悉,过去后无法马上开展工作,并且他是修真者,卫不争和沈危此时更需要他,所以沈从澜自己去了信州。
虽然成了黑乌冲族,但没有人怀疑沈从澜的能力,这几天,沈衣在朵玉村和信州之间充当信使,她说沈从澜到信州后首先召开了一个简短的高层领导会议,然后又和邵冬阳、劳峥单独谈了会儿话,三个小时后,他就沿着沈危的计划,开始调兵遣将,这几天,除了凝聚武器,沈从澜还凝聚出了一批农具,以奖励的形式分发给基地附近的百姓。
陈丽浩进来换水的时候,叶渡就和缓地把沈从澜在信州的情况说一下。
沈危虽然不说话,眼睛始终只看着卫不争,但了解他的叶渡和田文君等人都觉得,让他知道信州那边没有出乱子,甚至情况良好,至少可以减轻一点他在另一方面的压力。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夜色沉沉,卫家大院,除了卧在西套间门口的阿花和黑曜石双目灼灼,警惕地支着耳朵,连爷爷奶奶都睡着了,只有上屋西套间和西厢房南头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堂屋的门无声地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修长的身影闪了出来。
阿花和黑曜石站起来,亲昵地冲两个人摇着尾巴,让开了西套间的门。
叶渡伸手摸了摸黑曜石的头,小声说:“辛苦了。”
黑曜石的尾巴摇成了风扇。
陈丽浩悄无声息地走到木澡盆边,伸出右手,盆里稍显浑浊的水瞬间清空,紧接着,盆底出现了澄澈透明的清水,水面迅速上升,几秒钟的工夫,就把卫不争除了头以外的地方全部淹没了。
叶渡把几粒丹药撒了进去,收回小玉甁时,他忽然一顿,疑惑地看着墙边的几个盆栽花卉。
陈丽浩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也现出惊疑,她走过去,蹲下摸了摸,确认那两盆扶桑和山茶是真的开花了。
叶渡也走了过去,看看盛开的扶桑花和山茶,又转头看沈危和卫不争,用眼神问陈丽浩:“是谁?”
陈丽浩摇头看着他:不知道,我只知道不争可以让枯木发芽,可现在不争不可能运转功法。
叶渡唇角带上丝丝笑意:那就是沈危了。
陈丽浩也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危能释放出这么强大的生机,不争应该能被救回来吧?
叶渡笑着拉起陈丽浩的手,两个人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沈危盘腿坐在浩星河欲转瀚无尽的虚空之中,贪婪地抓取着一切他能抓到的清灵,送进一个由血色构成的庞大世界,压制到血色世界的每一个细胞里,。
他记不清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何时结束,他只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否则,那个让他无比亲切、无比留恋的血色世界就会崩溃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