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万籁俱静,夜黑风高,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辰。
冷不丁,宫巷深处,传来了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二人皆是压低了嗓子说话,十分谨慎。
一人道:“烟姐姐,你衣服换好了没啊,这里好黑,我、我有点怕,我们快走吧。”
明长宴道:“你怕黑啊?怕黑不能当天下第一大侠的。”
赵小岚连忙改口:“我不怕,就是担心你怕!”
明长宴一边给腰带打结一边慢吞吞地走出来:“你这件衣服好眼熟。”
赵小岚乖巧一笑,兴奋道:“我从玲珑阁那里买的明少侠款制相同的夜行衣,别人要穿我都不给,是因为烟姐姐也喜欢明少侠,我才拿给你穿的!”
明长宴头微微发疼,心道这位赵小岚人是讨喜得很,脑子却是一根筋,张口闭口的明少侠,叫他哭笑不得。
赵小岚腰间佩戴一把木刀,走动的时候左摇右晃,明长宴与他一同行走在宫中长廊。直愣愣的走廊,他闲庭散步似的晃荡,赵小岚却很有代入感地左躲右闪,一会儿藏匿在花盆后面,一会儿在地上匍匐前进,上蹿下跳,一刻都不停歇。但凡风吹草动,他便如临大敌,立刻拔刀。
明少侠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你躲什么!”
赵小岚活像只兔子,猛地一惊:“《为君之道》说了!走夜路不能这么坦荡荡地走,要躲避对家!”
明长宴一指前后:“你挑的这鬼地方左右百米都无人,荒凉的连鸟都没有,哪儿来的对家。”
赵小岚脸一红,讷讷道:“我、我就是担心嘛。”
明长宴拍了一下他的背:“站直了好好走路。”
赵小岚被他一训,委屈巴巴:“哦……”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大明殿,九十九宫渐渐出现在二人眼中。
此宫殿坐落在皇城最冷清之处,四面荒芜,宫殿巍峨,高耸入云,凌空欲飞。赵小岚面朝宫殿,诗兴大发,四仰八叉一站,人模狗样地吟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明长宴拽着的胳膊:“好小岚,别念了。九十九宫这么高,我们从哪儿进去?”
赵小岚招招手:“我以前小时候来过,你跟着我!”
明长宴道:“那你走慢点儿,我看不见路。”
四下一片漆黑,明长宴眼眶酸涩,头脑发胀,走起路来一波三折。他来皇宫之后,自己折腾得厉害,疾病多如牛毛,如现在:一到夜晚,视力便一落千丈。
赵小岚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明长宴吃了一惊,对方道:“这个可以照明。”
明长宴:“这么大一颗珠子,小岚兄,你可真是有钱。”
赵小岚不好意思道:“不是我有钱,是家中阿姐给的。”
明长宴此前听过赵小岚的来历,姑姑是皇后,又是世家之首赵家的嫡子,地位自然非比寻常。不过此人出生如此显赫,难得可贵有一颗赤子之心,叫明少侠十分欣赏。
赵小岚与他穿着一身黑衣,穿过庭院,明长宴道:“怎么没有侍卫把守?”
赵小岚道:“九十九宫一直都没有侍卫把守,只有怀瑜哥哥住着。不过,他小时候有,我来找他玩儿,总被侍卫挡回去,里三层外三层。”
明长宴诧异:“小时候?他从小就在皇宫?”
赵小岚::“我见着他的时候,他就住在这宫里了,平时不下来,成日一个人呆着。皇后姑姑便经常叫我和阿珺常来陪怀瑜哥哥。阿珺觉得这里太无聊,来了两次就不来了,带着段段跑书院去找柳先生。可我觉得书院也不好玩儿。”
明长宴心里一愣,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囚禁吗。”
赵小岚小心翼翼往前走:“算不上囚禁,常国相和我都能进去看他,每逢十五初一,怀瑜哥哥也能出来玩儿。不过他性子冷,和我们都玩不到一块儿。”
赵小岚的思维单纯,显然不能同时进行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的高难度行为,于是停下来,顿了顿道:“常国相在怀瑜哥哥八岁的时候回宫了,后来就一直是国相教他读书,再之后,怀瑜哥哥就成了小国相。”
明长宴道:“你停下来做什么,快点往前走。”
赵小岚连忙往前跑了几步,明长宴又提醒道:“哎等等,别太大声了,你好好拿着夜明珠,算了,这光太亮了,你拿过来。”
赵小岚将夜明珠递给他,明长宴从身上撕了一块料子下来,遮住了其光芒。二人紧锣密鼓地往楼上跑,明长宴爬得自己双腿失去知觉时,赵小岚轻轻开口:“到啦,怀瑜哥哥的寝室。”
明长宴心想:这小祖宗真是神仙了,住得这样高,上个楼能花小半个时辰!
赵小岚压低了声音问道:“怀瑜哥哥的腰佩放在哪里的?”
明长宴思考片刻,回答:“应该是里屋。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扑面而来,便是明长宴时常闻到的那股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