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流来往穿行。脚踩高跟鞋的OL, 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戴着叮叮当当饰品的女孩,满脸无精打采的青年。步履或快或慢,衣着鲜亮或素净。他们不知道已是第多少次从这条街道上经过, 也许彼此已经擦肩而过了千万遍, 仍然在下一次相遇里互不相识, 匆匆接近、平行又远离,同街边建筑一般化作无数其他人生活片段的背景。
而城市繁华人潮涌动背景中,那个稍显突兀存在的人——单手插袋闲闲站立, 紫灰色短发有几缕随意地落在额前, 垂眸漫不经心地盯着空气中某处, 眼尾泪痣在碎发遮映下若隐若现。
之所以说稍显突兀, 是因其颜值与路人格格不入:有如皎洁的明珠落入溪边鹅卵石堆,有如剔透的宝石同塑料水晶堆聚成垒——而他一定是放在最顶端的那颗。引人注目的同时,在溪水和水晶的折射下散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鹤见莉露看着前方离自己不远处的某人,心不甘情不愿, 一步一挪地向他靠近。
所以说啊, 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接了个电话、心志不坚对某人磁性嗓音和犯规言语的撩拨抵御无效、挂断两次冷静之后再接,却被对方三言两语绕得晕头转向、应下出来陪他逛街买衣服的邀请。
等终于从蛊惑中回过神来, 已经赶到了约定地点,距罪魁祸首不到十米。
鹤见莉露猜想他应该至少等待了半个小时, 但看上去依然是悠闲从容的, 也对, 毕竟即使是世界末日,也难以想见这个人脸上会出现焦急或是不安的神色。
白瓷一样颜色的肌肤和漂亮紫灰色发丝,在日光辉映下仿佛微闪着光芒,被周围一干无辜群众不自觉地衬托,直接达成了视线在人群中随意一扫、便无可避免会在他身上停留的效果。真是白得夺目也白得刺眼,致使一路魂游天外的鹤见莉露见此一个激灵便恢复了理智,深觉他身上的反光晃得自己眼睛疼。
这个发光体不但吸引了周围诸多视线——方圆一百米内,所有的雌性生物,上至挎着菜篮的欧吉桑下至流着鼻水的小屁孩,眼神都或直白或隐晦从他身上扫过;且给交通造成了很大负担,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视觉效果上显著的分流,同他年龄相近的男性们不自觉绕着这篇区域走,相反的女性们却更倾向于靠近。
哦,气势夺人,今天的迹部少爷也依旧很华丽。
毕竟还算是个身正条顺五官出色的少年,垂眸等待的姿态遮掩了凌厉眼神和几分高傲的锐气;今天又穿得格外休闲,身边没有桦地也没有保镖和司机——肤白貌美再加(似乎)平易近人,于是不经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和不经世事个鬼的成年女性们眼珠子都差点黏在他身上迈不开腿的情况也可以理解。
……只是感觉眼睛更疼了。
怀揣着自己可能要瞎掉的担忧,鹤见莉露环视了周围一圈后目光回到正前方她要找的正主身上,而刚巧迹部景吾若有所觉似的抬起了眸来,两人的视线正正对上——噼里啪啦哐仓咔嚓,时间凝固宇宙静止,烽火台上秦始皇的脸唰地惨白,万里长城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对不起刚才思绪太混乱了口不择言,重来重来。
两个人的视线正正对上,迹部景吾眉眼微动,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朝她展开来一个笑容。
——“你欺骗了本大爷的感情,还欺骗了本大爷的金钱。”
——“不过本大爷乐意。”
他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鹤见莉露闷着头走过去,在迹部景吾面前站定后,他便抬手帮她理了理围巾,又把夹在里面的几缕碎发抽出来。
冬天刚刚步入中段,即使阳光尚能算作是明艳,落在人身上的感受也绝对称不上温暖。她里衫外面套毛衣再套羊毛夹克,脖子上还戴了条短围巾,他却穿得很单薄,而虽然只穿了薄薄的衬衫针织衫和卫衣外套,帮她整理头发时触碰到她脸颊和脖颈的手掌却是炽热的。
虽然是冷色调,但却是暖的光。
“有什么想买的?”
迹部景吾偏头问道。两个人并排向前走,中间隔了可以穿过一人的距离。
“没有。”她头也不抬地答,心想明明是你说我欠了你很多珍贵的东西、必须用贩卖我的时间这个办法来还,我才出来陪你逛街的,怎么可能主动增加工作时长——
“弟弟呢?昨天才回到日本,家里应该有很多物品需要添置吧。”
“没有,都备齐了。”对啊家里啥都没有,没有任何多余的牙刷水杯毛巾香皂洗发水沐浴露甚至是棉被床垫枕头拖鞋和碗筷。不过没关系就让那小子脏死算了,只要别碰到我的塔罗牌;昨晚只在地上铺了一层被单他也睡得蛮香的,那以后就天天这么睡吧;没有鞋穿和没有碗吃饭都是小事,反正他只要喝一口草莓牛奶就可以光脚在刀尖上跳舞,根本不需要我操心。
一切都是如此的流畅简洁,不需要思考就能够给出(最省事的)答案。闻言,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