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在内阁值房养了三日的伤。
起初倒也相安无事, 因为是虞太舒当值,他是个有名的滴水不漏的好脾气,内外应酬的很是妥当,跟内侍、太医们也能打好交道。
虽然江恒有些脾气古怪, 虞太舒却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恒的伤多是外伤,因为毕竟要做给皇帝看。勤勤仔细地养了这几天,又加上药用得当,外伤就愈合的差不多了, 也能下地走动。
这天, 江恒从外头遛弯回来,正瞧见虞太舒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把一份折子递给门口的内阁值日官,沉声吩咐道:“马上发到兵部,八百里加急追上郑玮郑大人。”
江恒听见了, 好奇问道:“虞大人,什么事儿十万火急的?”
虞太舒看他一眼, 转身整理桌上纸笔文件。
江恒不屈不挠地问:“怎么, 不便跟我说?”
虞太舒这才说道:“鞑靼突然犯我边境, 总兵何将军那里才发来的紧急公文。我怕郑大人不知此事,所以叫人紧急追上告知。”
早在面圣后第二天,郑玮便带了人马奉旨出京了。
“哦,”江恒答应了声, “那位郑玮郑大人, 是虞大人您看中提拔的?”
“是他自个儿有才干, 才能入皇上的青眼。”
“那也得有人牵线搭梯子,他才能顺杆爬上来呀。”
虞太舒道:“怎么,江指挥使觉着此人不堪重任?”
“哪里的话,”江恒扶着腰,一摇头:“连皇上都称许他是个可用的人才,我哪里还敢说什么。”
虞太舒道:“如此就好。”说着落座,拿了一份公文又看。
江恒看着他正气凛然,端庄稳坐的样子,便探身过来,往他手上斜睨。
虞太舒把公文合起来:“江指挥使,您是在这儿养伤的,公文来往,是我们内阁的责任,就不劳您操心了。”
江恒笑道:“我就看一眼,你就好像能掉一块肉似的。我还没谢过虞大人先前送药的恩惠呢。”
虞太舒淡淡道:“一码归一码,那件事,是我受人所托,不值一提,既然已经过去了,更加不必说了,横竖江指挥使身体无碍便是。”
江恒见他一句是一句,应对的很绵密妥帖,便笑了笑。
才转身要走,又道:“虞大人,我突然听说,上回和玉道长回高家,仿佛跟您见了一面儿?”
虞太舒正垂眸看公文,闻言,长睫略动了动,然后说道:“江指挥使果然是消息灵通。不错,当时我跟高家二爷在一块儿,碰巧同和玉道长撞见,略说了两句话。”
“这可真是碰巧了啊。”江恒说道。
虞太舒把公文放下,抬眼看向江恒:“指挥使大人,似乎话里有话?难道觉着这不是碰巧?”
“我可什么也没说,”江恒手按着腰,小心地扭着腰身松快筋骨,嘴里道,“您是高大人的门生,一天里也要去个七八回,碰巧遇见又有什么不妥。”
虞太舒这才哼了声:“这还算是句公道有理的话。”
江恒又道:“不过说起高家,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件事。”
“何事?”虞太舒虽然淡淡的,心里却警惕,知道他诡计多端,指不定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江恒说道:“虞大人至今尚未成家,我怎么听说,高家有意将长女许给虞大人做新妇?不知此事几分真假?”
虞太舒皱皱眉:“江指挥使什么时候关心起别人的私事来了?”
“这不是随口闲聊嘛。”江恒扶着腰笑。
虞太舒道:“江指挥使如今也还是单身一人,不知自己的婚姻大事可有了眉目?”
江恒啧了声:“虞大人,我是好心,你跟我抬杠,这可是没意思了啊。”
虞太舒道:“我也是好心关怀江指挥使。”
两人说了这句,便见高彦秋如给人踹着屁股似的奔了进来,狠狠地把手中的两份公文扔在桌上,气愤地说道:“这差事没法儿干了!”
虞太舒忙站起来:“出了何事?”
江恒本要往内,见状也站住脚。
高彦秋指着那两份公文,道:“这都到年下了,凭空又多出两项花销银子的地方。”
虞太舒不忙着问,自己拿起来看了会儿,诧异说道:“兵部这一项我是知道的,早就说要造红夷大炮,这还只是前期的小数目,大头还没列出来呢,这倒也罢了。可是工部的这修葺宫内殿阁,怎么又多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消耗?好好的……又怎么建新殿了?”
高彦秋道:“谁说不是呢,本是要平平安安过个年,这下叫我去哪里弄银子去,宫内这么多殿阁,难道还住不下人吗,建那么多是要干什么!”
虞太舒忙道:“大人慎言。”
“慎什么慎,都活不下去了,”不料高彦秋脾气最急,此刻七窍生烟,道:“逼急了我,也告老还家去,这官儿谁爱干谁干去。”
虞太舒咳嗽了声:“大人。”眼神往后一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