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时候该走了,但不知为什么,情感上竟有些不愿意。望着水晶缸里的太一,江恒伸出手指敲了敲,突然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俞莲臣虽给秘密押送江西,但是他那些余党可不知道,他们只当俞莲臣已经死在镇抚司了呢……”
不知不觉说了这句,江恒噤声,只又轻描淡写说:“听说你要回高府一趟,不管如何,自己多留意吧。”
薛翃道:“难道你担心那些人会对我不利?”
江恒莞尔:“仙长,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你非但是宫内的风云人物,更是京城里的红人呢。甚至有人说你是皇上的……咳,如果我是俞莲臣的同党,当然要杀之而后快。”
江恒说到这里,又眨了眨眼道:“也许是我过虑了。也许他们不会像是我这样不择手段,你不必担心,我也会派人护送的,你要不要我亲自护送啊?”
薛翃道:“怎敢劳动江指挥使大驾。”
江恒正欲再说,突然道:“有人来了。”
薛翃本能地回头,正好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有人道:“小师姑,西华求见。”
薛翃忙看向江恒,一看之下,身后却已空空如也。
而此刻萧西华已经举手叩门,薛翃说道:“进来吧。”退后一步,坐在桌边的交椅上。
房门给轻轻推开,萧西华走进门来,躬身行礼:“小师姑。”
“你怎么回来了?”薛翃问道。
萧西华才要回答,又回身把门虚掩起来,才说道:“我听师父提起,说皇帝有意留小师姑在宫内。”
薛翃道:“你总不会是为了这个跑回来的吧?”
萧西华并不回答,只是又问道:“小师姑,皇帝跟你说了吗,你答应他了吗?”
薛翃才要回答,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想回头看一眼。
原先江恒留下一句,便消失无踪,薛翃本能地以为江恒已经跟上次一样离开了,可现在忽然怀疑,万一江恒只是躲起来了呢。
薛翃克制着要回头的冲动,只咳嗽了声:“西华,不要说这些无谓的事了。你是擅自离开,还是跟你师父说过了?”
萧西华脸上涨红起来,叫道:“那怎么是无谓的事?”
薛翃一愣,萧西华才又低头:“师父先前才做了法事,正精修打坐,有葛衣陪着,一个时辰不会唤人。”
这显然就是偷跑回来的。
薛翃道:“胡闹,赶紧回去。”
萧西华从来不肯忤逆她的话,但是这次却不知怎么了,抬头看着薛翃,欲言又止。
薛翃只得说道:“皇帝已经跟我说了。我还没有答复他。”
萧西华略松了口气:“小师姑……别答应皇帝。”
薛翃道:“这件事我会斟酌。你专心伺候你师父就是了。”
萧西华咬了咬唇,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小师姑,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也要留下来。”
薛翃一愣。
萧西华却又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往外。
薛翃望着他:“西华。”
萧西华忙止步回头:“小师姑有什么吩咐?”
薛翃道:“你若得闲,可去宁康宫一趟,绿云仿佛有事找你。”
萧西华一怔,旋即漫漫答应了声,脸上略有些失望之色。
薛翃道:“你去吧。”萧西华才退后两步,开门出去了。
直到萧西华走了,薛翃才吁了口气,试着叫了声:“江指挥使?”
身后寂然无声,薛翃疑心他早就走了,毕竟堂堂镇抚司指挥使,不至于真的就对师姑师侄们的对话感兴趣。
薛翃才站起身,却听到江恒的声音说道:“这位道长也是个可怜的,明明心在这儿,却给无情地往外推出去。”
薛翃一愣,然后怒道:“江指挥使!”
她怒喝一声,江恒却又不做声了,薛翃气急,走到屏风后想要狠狠地啐他,不料撩开帘帐往后看时,却见屏风后毫无人迹,只有窗扇半掩,微微抖动。
***
江恒离开了放鹿宫,远远地看见那青年的道士步履缓慢。
宫道里有路过的宫女太监,见了他,也无一例外的放慢了步子,众人的眼睛都落在萧西华的身上。
这宫内的人最是耳聪明目,月余以来,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陶天师座下首席大弟子,是个极为俊美出色的青年道士,而且是给属意为下任天师的人选。
就算以江恒的眼光看来,萧西华的人物气质也是无可挑剔,一身道袍掩不住通身的清贵气度,若换上俗家衣衫,定然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但对那些宫人们的秋波跟瞩目,萧西华却一概漠然处之,只是在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回头瞧了一眼宁康宫的方向,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身后江恒不禁一笑:“现在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等萧西华远去,江恒却往养心殿而去。
正嘉先前批阅了奏折,现在于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