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两个女儿,也厚着脸皮去跟意大利人做起生意,往后不愁学费,更不愁吃用。”
温少微笑着听完,暂且没讲话。
洪凉生便道,“想吃福临门,叫小六爷请客便是。”
罗文也搭讪着笑,“豌豆黄芥末墩爆肚盆糕的,也就偶尔吃个新鲜,哪能顿顿吃?”
罗文讲话时,温少便抬头看她。
阿福打断她,“内人为了家里生计想出一些歪主意,到处东奔西走,原也是我这做丈夫的不该。等生意做起来,到下半年妹妹夏天从学校回来,也有自己独立屋里一间卧室。”
商人温和不客气接话,“那便不必了。波士顿有公寓给她念书住,夏天?夏天得跟我回温哥华。”
席上一时沉默。
他接着问,“梦卿电话里没讲吗?”
她没好气,“没讲。”
云霞道,“温先生,住不住公寓,回不回温哥华,也得淮真答应不是?她不愿意,您也不能强迫她。”
温少道,“她与季家不沾亲不带故,怎好白吃白住。”
云霞急了,“与你又带什么故?”
瞧见罗文脸都青了,云霞还不知,淮真赶紧在桌下头狠狠掐她一下。
温少笑了,“这里豌豆黄不错,比温埠唐人街的好。”
洪凉生道,“那就再来两碟。”一手搭在椅背上,立刻招招手叫来堂倌上菜。
阿福道,“妹妹既然来了我们家,便是我们有缘。一年下来,家中事事顺利,姐妹两也学业有成……”
温少不疾不徐打断他,“你身为家长,放她同白人私奔却不管不问,你知不知那家人什么来头?若不是我一路叫人跟着,恐怕今日她未必能活着回来见你们。”
云霞道,“美国还是有法律与警察的!”
温少道,“大舞台戏子阿通与金斯顿十五岁的女儿私奔,两周后三藩市私人海滩上出现一具风华正茂年轻尸体,正是阿通。那混血胎儿的尸体两个月后被马车运了上百里路,和它死去的爹爹埋在同一个海滩,给九十里外的唐人街示威,小六爷,这事你不知?”
洪凉生笑了一下,“怕是有三十年了。那时我还没出生,得问我爹——上世纪末的美国,着实挺乱的。”
阿福也道,“那小子临走前同我发誓绝不会使她受到分毫伤害。”
温少哂笑,“他不使她受到分毫伤害?白人家庭净养出这类天真无知的年轻人!”
淮真也忍不住了,“你又知道什么?”
他转头,笑着说,“等二十年,你再问问他,知不知他母亲究竟为何偏偏父子离港一年就好巧不好死于肺结核?这种事有过一次,便不缺两次。”
淮真心里一惊,细细一想,又万幸没有中他的计。如今换届在即,为官从政自然更爱惜羽毛,这种丑闻怎么会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加拿大商人轻而易举就打听到?
小六爷道,“既有大埠亲友疼爱,又有温少关怀,既然大家都是一样想为着妹妹好,又何必争个面红耳赤?”
温少道,“她走失至今,我仍心有戚戚。如今寻到她已是万幸,前尘往事便一概不究,自然是要跟我回去的。明日夜里的飞机回温埠——在此谢过这一年各位对梦卿的照顾。”
一杯温酒下肚,语调仍温温柔柔的。
唐人街拐卖他妻子的把柄在手头,所以语气不容置喙。
小六爷同他道,”既然明天夜里乘飞机,那便不急。”一面又亲自替他斟酒。
她盯着酒杯想:小六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气定神闲?难不成在酒里下了毒?
但看到在座三个男人酒杯里的酒都是同一个壶里出来的,又觉得不像。
淮真松了口气,立刻又有点急。
小六爷说,“既然温少爷提前尘往事,那么也合该究一究。这世上,冤有头债有主,像我爹,到头也偿了他前尘往事的血债。唐人街着实曾有过一些对不住人的营生。我爹还在世时,许多产业法律也还没禁,一些营生着实害人不浅……前几年,见我二十好几了仍没娶妻,便叫他从前的老相好,做拐卖营生的小婆张罗着给我买个南国人家的闺女做老婆。正巧,前些年起了场火,好些人家都备了纸儿子,近几年也还有一些,季家与他小婆是邻居,自然便问道到季家人头上,叫季太太同她回香港走一遭。”
温少略略有些意外,却也留神听着,没打断。
小六爷接着说,“一开始他们没寻着人,先问到我从前回乡相亲时那位名角头上,后头临到汕头码头返航上船,才有遇上一个十五六岁、大字不识的小姑娘,正合了我爹的心意。我爹那小婆的人回来同我说:‘事就有那么巧。汕头港上活动着来往香港、金山的人牙,许多广东人家的父母亲都在码头的雨棚下头卖闺女,小的六七岁,大的十六七岁,近些年吃不饱饭,也只剩些面黄肌瘦的丫头,不好卖,一千块钱能买一打。我们到埠时见着是那些,回码头上也仍是那些。到码头上见着一仆妇领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穿着重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