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钱;而罗文膝下还能有一名子女的过境许可——姜素立刻找上门来。这一次,罗文同意与她一同出洋。
罗文对这名无亲无故、即将以她小女儿身份入境的女仔仍有些好奇:“她相公既是个温埠少,如今她落在你手头,少说也得讹上他一笔吧?”
“这可不能。温家这种乡绅旧族,仍活在前朝的规矩里头,将声望看得那样重,这女仔到我手头走一遭,名声也已去了七七八八。即便是自家女儿,领回去,也多半给老一辈溺死在家族祠堂里、祖宗牌位面前。更何况这外头进来的媳妇,回去,谁还敢留在家中给别人当笑话看?也别提什么丁忧……这回将她接去温埠,想必就是为着让跟她跟那温少爷圆房而去的。半路给截去金山,你说,她相公还能要她?”
罗文惊诧不已:“还是个处子?”
老鸨子笑:“是。她昏死过去那一阵,我已检查过她身子,确切无疑。”
“这丫头,是否是那仁和会馆的洪爷托你挑给他那不争气的六子作媳妇的?”
“若不是为这个,我何至于为她买这檀香山客人走后空下的三等舱,还冒死为她寻医生?若是别的女仔,趁夜抛尸海底——”
正说话间,叩门声响起。
门外人以英文轻声说道:“安德烈先生愿意将浴室借给女士用。周围男士已经遣去隔壁,您有三小时时间可以自由使用盥洗室的一切。应您的需求——更换的衣物也已经备好。”
罗文听完,突然压低声音问:“这安德烈先生有姓氏吗?”
“有。东岸的克劳馥。”
“克劳——”
“克劳馥算什么?这船上还有十几名姓穆伦伯格的刻薄白鬼。”
那女人给那大名鼎鼎的排华德裔姓氏吓得噤了声,“那么这德国口音的医生,恐怕就是穆伦伯格的家庭医生了……”
“我已同他们讲,这生了疔疮的女仔梦卿是你回乡成亲那年留在广东乡下的小女。你不同她去,难不成让我这唐人街鼎鼎大名的老鸨子去自投罗网?”
那叫罗文的妇人不则声。
老鸨子抻长了脖子,以一口蹩脚英文高声回应:“她在睡觉。睡觉的人很沉。等一等,先生,等一等。”
一边说着,那老辣目光瞅准了,满戴宝石的手一抻,只管去揪少女那苍白纤细的腕上光可鉴人的沉甸玉镯子。发了狠,却没揪下来。
她不可置信的回头去,两手一齐使劲去掰。舷窗的光里反射出一张侧影,那侧影上点缀了满头的首饰与一只狠戾的鹰钩鼻子。
罗文冷眼看着,突然问:“我跟你走这一趟,你抽我几分成?”
“你名下过境一个女仔,可从我处抽她五成卖身利——先别急,连我也只拿两分。走这一趟到埠金山的船可不比往年,也不比从西雅图入境那么便利。天使岛海关可是专为黄人设立的,这三分自然要留待打点白鬼警察。否则你你以为钱哪赚的这么容易?”
如今形势下,黄种人从旧金山天使岛移民站入境越发艰难。偷渡者过境美国只能走西雅图,再转火车返回旧金山。若非已事先打点好大副与船员,几名中年男女携二十几名女仔根本无任何远洋邮轮肯收留。
幸而老鸨姜素背后一道链条,几乎牵动了半个旧金山华埠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止收买这艘Santa Maria号豪华邮轮大副与几名水手,打通驻广东美国大使馆,甚至将联邦警察与天使岛海关也打点妥当。
罗文沉默一阵,又问老鸨:“她相公买给她那张去到温埠的头等船票,你骗过来后,卖了八十块大洋吧?”
老鸨被她点破,心虚又气恼,连声调也提高三度:“少不了你的!”
罗文笑了,“可别忘了。”
想了想,又告诫姜素:“她虽不识字,那封信你也趁早给她收走,免她哪日找识字的人替她识得一清二楚……铁路便捷,找着法子从金山去温哥华寻她夫君,可不是太难的事。”
老鸨不以为然:“她若读懂那封信,就该明白,他相公不会要她了。即便去了温哥华,也无路可走,留下来,尚且还有口饭吃。”
外头叩门声越发急促。
“来了。”
门打开,罗文将少女背在背上,随安德烈·克劳馥派来的仆人一同往外走。
三人穿过幽暗的三等舱长廊,来到客舱交汇处的升降电梯前等候。
稍等片刻,电梯来了。门打开,走出一等舱结伴而来的白人男女,几人身高与相貌均十分出众。
一行人错身而过时,一名墨蓝色绒线衫的年轻人正在向同伴讲诉此行香港的趣闻,内华达口音夸张的过了头。
“同安德烈驱车到湾仔,三名黄人女士靠过来,对安德烈抛媚眼。”白人男子换用广东话模仿起女人腔调:“‘长官,中国妞好啦!一毛钱看一看、两毛钱——’”
白人女士们咯咯直笑。“然后呢?”
男子却不再讲话了,突然顿住脚步,微微眯眼,往这头看来。
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