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口喊打喊杀不顾死活了。”
古云初闻声,面上不间不界,沉吟一刻,自顾自低声嘟囔道:“日子订在了一月后……兄长离宫避暑之时……”
闻得此处,古云渥反是展颜,拊掌不迭,抬声大喝,“妙极妙极!若是嫡子心性同其母一般无二,一朝得承大统,即便孤再有先见,将天打裂将地凿穿,建上百十条迷宫密道,也阻不住钜燕国运衰亡,死路一条!”
话音将落,古云渥面现戚戚之色,肩头一动,竟是当着诸人掩面而泣。
容约见状,心下倒是哀声一叹:相交多时,现而今,李兄方才不再单单是李兄,而更是这钜燕之王、一国之主。于江湖道义,其胸中无尘,从未负我;于朝堂纷争,其面着十甲,却也算被逼无奈,以守为攻。若那中宫不生恶意,怎会一步步自己入了圈套?这般想来,自是怪不得李兄擅用心机。
殿内余人闻古云初抽咽之音,既不敢言,也不敢劝,蒙头弓背,叫苦连连。
待得一刻,古云渥方才平了平气,脸颊一扬,哑声再道:“一月后,孤便依从计画,再来此处小驻。至于尔等,且听那毒妇安排,将皇宫围了便是。”
话音未落,古云渥已是缓步行至楚斗贞跟前,单掌一搭其肩,虚虚倚在一旁,两目一定,低道:“内卫首领,有好几个先前效力于斗贞帐下,故而此一回,斗贞责任重大。”
“当效死力!”
古云渥再往楚斗贞肩头拍个两拍,长纳口气,嗓子已是清了些。
“为不惹毒妇起疑,孤贴身侍卫不作添加。想来届时,于此别馆,亦少不得一番恶斗……”古云渥唇角一耷,反是笑了,“待孤乔装潜回皇城之时,怕是随从难以足数。”
“戍边将士,不可擅离;好在孤杀鸡儆猴之举,粗有成效——诛殛一人,所余外戚多呈观望之态,莫敢显山露水,顶风冒火。如此细思,宫城禁军,亦不可有毫发异动,以免外戚嗅出一星半点古怪,有所摇摆。故而,此一战,实乃宫门内卫之争。”
“孤不欲太多兵勇卷入此乱,更不想见甚的流血飘橹、血气遮天。一来内战全为自损,于我钜燕没得半点益处;再来……孤这后庭家务事,真若白于天下,搞得人仰马翻,岂非是自个儿掌掴了自个儿的脸?”言及此处,古云渥方徐徐抽手,魔怔了一般将面颊轻拍个几回,悠悠再叹,“此一回,便需斗贞拿一拿老将的威风,卖一卖旧日的交情,且将宫门内卫拖个一时三刻,待孤回返王庭,重振朝纲,兵不血刃,方是大胜。”
“毒妇对云初,未能全交一片心,此番有何内侍里应外合,有何兵将临阵倒戈,你我皆无所知。故而,未到最后,尔等暂勿表露身份,且助孤揪出一干乱臣贼子,一网而尽。”
言罢,古云渥连连吐纳了三回,瘪了瘪嘴,语重心长道:“敌中有我,此事一起,尔等无需顾我,即便天下缟素,亦是孤命中注定,无需强求。切盼三位好生看顾孤之血脉便可,”稍顿,古云渥竟是冷不丁弓腰埋首,朝殿内三人施一深揖,“诸位眼前,并非甚的销磨楼主人李四友,更不是那劳什子的钜燕第四代国君古云渥,尔等所见,不过是一舐犊老父,将其四子八女十二条性命托付你手。哀恳诸位,无论如何,定要护我子女周全!”
堂内三人见状,怎不惶恐,齐齐起身,挨肩跪定,口内难出一言,凝眉正见跟前地上,古云渥涕泪宛如酷夏急雨,数滴并落,砸得青砖嗒嗒作响。
古云渥背如负弩,久久直不起来。舌尖一探,濡唇支吾再道:“此一战,我中有敌,生死难料。更望诸位,警醒提防,俱要安康!”此言一落,古云渥蓦地拔身而起,扭颈回转,急匆匆慌张张奔回殿上,单手往案下一摸索,眨眉便捞出个只龙纹丝缎锦盒,盒盖一开,内里正是三只小巧金樽。
“美女财帛,尔等必是不屑,此一金樽,聊表孤心。若孤未脱此劫……”一言未尽,古云渥急咳了两回,大步流星,摊手便将锦盒冲前一递。
殿内跪着的三人闻声,齐齐抬眼,手掌或是攒拳,或是暗往袍尾来回擦摩。待接了古云渥所递金樽,诸人这便前后将那细物仔细打量,须臾一顿,齐声念道:“朝廷之心膂,邦家之爪牙。”
三人两两对视,再瞧一眼古云渥面上凄风苦雨,把心一横,俱是暗道:脑袋一落碗大个疤,且去且去,九死无生,又有何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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