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楚锦之言,胥姑娘便更得笃定那宣家弟兄已将楚锦银子用在正处。”
“至于容欢,”五鹿浑啜口热茗,缓声接道:“若宣家二子买得了杜苦下落,其正顺水推舟,拿那宋楼规矩做做文章。若是我等一来便问得了剑横子所在,岂非要马不停蹄立时离开?真要那般,谁还能助其夜探祠堂,将那金樽之谜大白?”
五鹿老闻声,经不住暗暗一嗤,依样品了口茶,齿颊微热,言辞渐冷,“之前野庙,若非我等旁敲侧击,只怕那败家子还得将金樽一事藏掖多时;指不定,还要添油加酱杜撰些有的没的,非诓我等助其入那祠堂不可。”
“兄长可是提过,郡主之言,纰漏颇多。”五鹿老目珠一转,正面五鹿浑,唇角再抬,又再调笑道:“若那劳什子触霉头的试药之言可为宋楼奶奶全然取信,于你我而言倒正是桩天大善事。”
五鹿老啧啧两回,摇眉接笑,“只为周全老国主脸面,好好的夫婿便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一个。照着容欢前言,怕是这容氏人棍,未能如楚老将军跟古老王爷一般熬得长久。如此,也算得上是杀夫之恨,不共戴天。宋楼奶奶同那楚锦娘亲相比,可是天渊有别云泥之远;其若知晓内情,怕还不得要拷断它钜燕国主皮筋下菜,剜出它钜燕皇室心肝过酒?”
五鹿浑闻声,目华稍见黯淡,浅吞下唇,思忖少时,方再应道:“宋楼奶奶见识过人,只怕小郡主那试药之言,实难令其采信。现若由容兄亲提此事,想来宋楼奶奶拗其不过,再难推脱,必得耗些人力,好生探寻内情才是。”
稍顿,五鹿浑两目微阖,脖颈半仰,纳口长气,沉声再道:“不过,恐怕你我两种推断,皆不作数。”
“这是为何?”
“你莫忘了,他宋楼作的是何买卖,谋的是何营生?”五鹿浑停上一停,一字一顿低低道:“兴许,宋楼奶奶一早便知金樽内情……”
五鹿老听得此言,登时解意,食指往盅口摩挲片刻,已然应道:“便若兄长之前所言,人彘初现,本为酷刑。若那宋楼奶奶知而不言,怕是内里必少不了些乌七八糟、不三不四。”
话音一落,兄弟二人四目交对,齐齐轻笑。
“届时,那败家子必是情面难堪,我再适时从旁敲打,哪还愁它宋楼不乱?”
五鹿浑轻哼一声,面上反添了几分不忍,单指蘸些残茶,不经意于桌上写了十数个龙飞凤舞的“乱”字。
五鹿老见状,自是会意,两腮一嘬,冷声自道:“依着宋楼同销磨楼干连,此地一乱,何愁那李四友不肯现身相见?”一顿,五鹿老两目放空,痴痴接道:“销磨楼一事愈快了结,你我兄弟便能愈快前往垂象,试同括,见娘亲……”稍顿,五鹿老唇角微抬,话锋一转,语带讥诮,“兄长此时略见迟疑,莫不是怕胥家小姐埋怨了你去?”
不待五鹿浑接应,五鹿老已是轻巧抬掌,徐徐转腕,咂摸咂摸口唇,缓声接道:“女儿家的心思,弟弟终归比兄长揣摩得通透。其见你那般顺着容欢之意,只当觉得你为探查宣家二子行踪,身不由己。经此一事,怕是那胥家小姐更得笃定情钟心属才是。”
五鹿浑闻声,立见薄怒,轻嗤一声,未得发作,却是忽地软了脊骨,食指交对,悠悠自道:“莫要忘了,当初可是你我合力,相助容兄认下了这宋楼公子身份。”
五鹿老脖颈一歪,侧颊撇嘴,嗤笑一回,不置可否。
一番思忆,五鹿老神归当下,挑眉四顾,眼风一一递与一旁胥留留同闻人战。
正在此时,闻人战面对满桌珍馐,脑内似是有百八十个小人儿正自喜悦抃舞,无可自禁。那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目珠转个不停,滴溜溜细将身前肴馔食器瞧个不住;少见的是:金瓯玉碗,珀盏象箸;燕窝黄翅,龙肝凤腑;青鬲瓷托,银碟豆盘;鲤唇熊掌,驼峰整猪。寻常的是:花酿大虾,山药蒸鸭;葱椒田鸡,带鱼干炸;酸笋蛤蜊,蹄筋腰花;杏仁豆腐,泼卤甜茶。
闻人战两腮一鼓,食指大动,呼呼啦啦疾往口内塞些个雏鸽肉,一面咀嚼,一面时不时往秦樱身上飘些眼风。粗瞧一刻,只觉秦樱食欲不佳,前后不过挑拣几颗黑豆吃了,浅舀小半碗牛骨萝卜汤喝了,后则多饮了几盏凉酒,便似饱腹。闻人战见状,不由为这满桌酒菜稍感惋惜,溜溜吸了两勺水蛋,这便将两目一定,又再细细端详起秦樱面容来。
夜宴之前,容欢房内。
“至于祖母那处,我可从未敢奢望能得丝毫祖父或那金樽消息。”
“我说泥鳅,那金樽便在你家祠堂摆着,你若想瞧个分明,哪个拦得住你?”
容欢闻听,禁不住讪笑两声,眉头一蹙,苦哈哈道:“在我幼时,曾患重疾,餐餐不食,夜夜哭啼。后来祖母四下寻访,找了位二耳垂肩、须眉尽白的得道高僧,日夜无休,统共作了七七法事。于那四十九日,我便由祖母抱着日夜留于祠堂之内;至于堂外,则架上了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宝树。待得事毕,我那不明之症倒也根除,只是和尚临行之时反复劝诫,教我之后莫再多往祠堂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