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杨鞍岂能不触目惊心?纵使漫山遍野都是半卷红旗临易水的惨状,阵前这些人还全在为他万死不辞着;撇开身为亲生妹妹的杨妙真不谈,其它尽是与他毫无关系的抗金联盟中人……若硬要说有关系,他们都是代主公保护他。
心一颤,对林阡的猜忌烟消云散:是,我应全心信任胜南,信任天骄,信任柳姑娘……同时也不得不硬起心肠:李全他……确实有问题!
试想,本该第二批第三批护送他秘密撤离的麾下们,为何才刚出婚宴便和他们第一批失去联络,偏就那么巧一个都没跟上来?显然其中藏有内鬼,故意拖延了战友们的时间,使他们全部掉队、促成杨鞍等主帅落单,同时暗中通知金军:我等已经就绪,追歼可以开始!由于混入朱雀一脉,内鬼早已自成团体。而杨鞍记得清清楚楚,那些麾下,大多和李全之间有盘根错节的关联!
虽然,这条绝密的撤离路线李全本人并不知情,但是身为红袄寨谋主的展徽事先参与了规划;展徽未必愿意背叛杨鞍、此刻就在杨鞍身边相护,可谁知他会否被私交甚好的李全撬开口?
更别说这一局李全一枪击飞徐辕,上一局李全莫名出手救楚风月,上上局,杨鞍没收到那条提醒楚风月会出现在泰安谈判席的情报,李全则具备唯一的资格插入海上升明月和杨鞍的绝密交流……
以上问题如果真的全部属实,李全至多只能用失察来推脱!真要是被金谍们盯上了、利用了、操纵了,那他李全和内鬼有什么分别?还如何能够在红袄寨身居高位?更何况,李全还有九成可能是自发结党、是隐藏至深妄图篡权的野心家!
适才展徽虽然没有对杨鞍明说,但当路线败露的嫌疑摊到他头上时,展徽明哲保身地选择撇清了他自己,他边逃边分析说有内鬼,其实就已经在暗示杨鞍,他曾将路线说漏嘴过;王敏也从这一战的际遇直接联想到吴越夫妇的死,提醒杨鞍两次信弹的损毁如出一辙——难道为了取信杨鞍,柳闻因等人还能害她们自己性命之忧不成?非此即彼,不是林阡,歹徒真的只能是李全!
然而,一切都是明知李全是答案之后,回头去逐一对应上的啊!那些在婚宴追不上来的人们,同样是史泼立、王敏、刘全的部下,史、王、刘也都和展徽交好,展徽能被李全撬开口、反过来不也一样?一疑俱疑,一信俱信,李全的一切仍有可能都像先前杨鞍想的那样只是巧合,不是吗?说起来展徽也有同等怀疑——可难道杨鞍就愿意猜展徽?他和展徽认识的时间委实更长!这么多年推心置腹,杨鞍了解展徽虽然谋略过人,但睚眦必报自私自利不算是个君子,论人品,远远比不上李全那般林胜南式的伟岸光明……
尽管天平倾斜向林阡,杨鞍终究还是优柔寡断,竟又在展徽和李全之间心乱如麻:“出卖我兄弟的兄弟,我该去疑、以绝后患。”“可李全会不会只是凶手的靶子,我和胜南都被金军误导、其实他后面还藏着第三个人?”“然而展徽再如何有私德问题,他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对,不能再瞻前顾后伤害更多人了。就算胜南,也曾监视过范遇和陈旭,不如我将展徽和李全一起……”
杨鞍自然不知,他虽算个大善人,但却心思太重,谁都想周全的性格委实误事,结果谁都周全不了。
一念之间,黄掴已冲入战团,杨鞍不得不中断这内心纠结,大声惊呼:“妙真小心!”话音未落,杨妙真原可制伏郭阿邻的一枪便大幅受阻,自己反而面临着黄掴和郭阿邻前后夹击。然而逆境中哪见得到这倔强的丫头有半分色变?见只见她当机立断,临阵变招力贯枪尾、自斜下方反刺一式“临云望”直取黄掴!
便那时郭阿邻还忙着后退躲闪、始料不及也无暇反过来帮黄掴的忙,杨妙真这猝然应变竟打出了虚晃一招的效果,神速放弃郭阿邻转而击杀自以为得手难免轻敌的黄掴,眼看着就能将之置于死地……
然而妙真的必胜笑容却倏然停在嘴角,原是她先前对解涛拼得太狠,此刻解涛虽去给郭仲元疗伤,但其狂诗剑剑法的后劲还剩在战局里,造成的结果是,她本想出奇制胜的这一枪比想象中差了几许力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生生停在了黄掴咽喉的一寸之外!黄掴死里逃生不免惊异,毒蝎刀猛然加大攻势,趁妙真气息不畅而乘人之危,当即就要把她连人带枪吞噬。
说时迟那时快,黄掴身后数步迅猛杀来一杆铁枪,成功将他的夺命一刀向后拖缠,给妙真挣得了回身站稳再打的机会。缓得一缓,那铁枪的主人赶到妙真身畔,与她默契地配合起来、共打黄掴与郭阿邻。
那一枪威风凛凛有浩然正气,枪尖所挂火器飞溅出的火花,与杨妙真枪舞之梨花相得益彰,攻守兼备无懈可击。是眼花吗,杨鞍分明瞧见,妹妹在此人的相助下,枪中的梨花竟如焰裂天穹,美不胜收又壮阔无穷,那时刘全也在一旁惊叹:“再过几十年,江湖上怕是没有穆家枪了……”只有她杨妙真的梨花枪能流传千古,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哈哈,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