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和苏军确实有着‘同一性’,我们都是苏家的人、要守护老主公的业,我们也拥有同一个仇敌,是金军,而不是林阡。”走了一段,曹玄终于发话,赫品章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物,叹了一声,他知道曹玄来意,也阻止不了曹玄开口,这一刻该来还是要来。没错,谌讯的“同一性”里还有抗金。
“苏家,是短刀谷官军的主,也是南宋官军的一部分,老主公的基业是抗金北伐,这些我都没有忘。”赫品章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避而不谈林阡。
“抗金北伐,若不能荣归川蜀,不归也罢,也可于陇陕继续延续。”曹玄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谌讯强调的多个方面,循循善诱。
“然而,我想于陇陕继续延续,你们却都归顺了旁人。”赫品章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戚,“虽然白碌这件事主公也有错,可品章更知道,忠臣不能忠两人的道理。”
“川军和苏军同根同源;官军和义军,不也是如此?虽有观念的差异,却没有原则差异,都有着抗金的同一性。”曹玄触到了他内在的强硬,转头更强硬地看着他,“忠臣不能忠两人,‘人’之一字,如何定义?是指躯壳,或是理想?是为私人,还为家国?如果主公变了,而那个人才该是主公的初心,能否看作,归顺那人才是善始克终?”
赫品章向来单纯听他的话,根本不可能反驳他也不可能反驳得了,这一刻静静聆听,唯有低头沉默、在他身后继续走。
“慕将军。”走了片刻,忽听曹玄与路过一队人马的首领打招呼,赫品章略有耳闻,那是昔年黔西魔门的六枭之一,慕二,归顺林阡已近两年,是穆子滕的得力助手。而近日静宁攻坚战后,曹玄与他会师也合作过几场战役,每场都据说相当漂亮。
奇也奇在,原先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些人,竟也能通力合作、掎角之势,不得不说林阡是个奇妙的纽带。
“曹将军,舍不得离开陇陕么?舍不得这里的好风光?”赫品章细细打量,发话的慕二将军蓄着大胡子,显得很是沉稳持重。
“是啊,不过静宁的路着实奇怪,好多都是斜着的,除了我刚来的那条路,其余的,都不是正南正北走向。”曹玄笑了笑。
慕二一愣,往那边察看了片刻:“曹将军这可错了,你们刚来的那条才是斜着的。”
“原来是我搞错了,这条才是正路。”曹玄似有似无对赫品章敲边鼓,同时送慕二走,“不妨碍慕将军了,快去见主公吧!”
可曹玄与人轻松交谈的主公,再也不是他和赫品章的主公……赫品章的双眼忽然好像被什么蒙住,久久才散开来。
曹玄想说什么他不会不懂,固执地坚持着看似正确的方向多年之后,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前半生都是错的早该废了,这个人生的分岔路口他和苏慕梓已然失散。
又沉默在那条平坦正路上走了一段,虽然比适才坎坷小道好走得多,可赫品章知道自己毕竟熟悉那泥泞了,走不习惯,习惯,是个太可怕的束缚。
“曹将军,主公他,怎么说?”确定四处无人,赫品章忽然问曹玄。
曹玄一怔,却不愿回想那个人:“不愿回头。”他知道,谌讯的两大强调,他更多还只能围绕第二方面,而第一方面的大半,自己目前还说服不了赫品章——“即使对苏慕梓失望,也不会背弃苏慕梓;如果注定和苏慕梓分道扬镳,那就选择以死殉道。”
谌讯作为赫品章的知己,更是赫品章的榜样。因为第一方面束缚着第二方面,所以守着苏慕梓为信仰,苏慕梓错了不代表就要背叛他更别说立刻背叛他还不一定就要选林阡,甚至他们心里从来没有给林阡留过位置;若然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苏慕梓,他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曹将军,虽然你脱不了楚风流的罪名,我却坚信你不会是她的内鬼,你是被主公弃车保帅了。所以我理解你的失望、原谅你的投敌,然而我不认为你是对的,不是每个人被伤害都应该背叛……虽然主公那日表现确实对不起苏军、也令我失望,可是难道不能原谅他?带他回头,等他改变?”赫品章真心真意地说出心里的感情,眼神清澈,纵使曹玄,也不能再劝。
赫品章这句明明白白,我不干扰你的选择,你也别来给我下决定好吗。
而且赫品章,明明还对苏慕梓抱存希望,纵使心刺被戳,仍然不怠以最大的善念守候……
如果苏慕梓能归顺林阡赫品章显然会爽快点头跟他一起,可曹玄清楚苏慕梓不可能。那么赫品章现在的决心导致的结局很可能会是,陪苏慕梓一条路走到黑——赫品章心里祈望着苏慕梓获得原谅然后改变,但他可能也猜到了没人会再给苏慕梓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预感到了林阡对苏慕梓的处置,赫品章现在宛然是在万分之一的希望下,等死。
冲这一点,如果实在因为装不下去了,赫品章一定是继续装睡的。
这天晚上,慕二时隔两年终于重逢林阡,魔门正道、官军义军、陇右山东,众多人物齐聚一堂论功行赏,旧友新交畅叙豪饮,刀剑助兴,热闹非凡。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