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千回百转无出路,唯能下马休憩,于暗夜生出篝火。
这一日,孙寄啸做了好几个时辰辜听弦的眼,辜听弦也发现,残疾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他的视线到现在才有点清晰,沿途一直是半个瞎子,火是孙寄啸生的,路也是人家选的,他辜听弦反倒成了百无一用,全受秦狮的雕龙画戟所害……
在互相救了一命之后,辜孙两人相轻的感觉自是少了很多,再经一天的时间相处,彼此间了解也增进不少。
辜听弦发现孙寄啸能主动承认错误,所以很是欣赏――简单得很,这点他自己不具备。同是心高气傲,他比孙寄啸要难低头;
孙寄啸呢,则因辜听弦帮自己救局却不多加责怪而对他印象大改,竟也开口,对他讲了真心话,说出不少有关洪瀚抒的心事。
原本嘛,他二人就该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那么亲近。
“说真的,你绝对是盟军的中流砥柱了。”回忆辜听弦力挽狂澜打平秦狮,孙寄啸发自真心地赞不绝口。
“不,中流砥柱,永远都是我师父……”听弦没有自谦,在这个微寒的夜晚想起师父,他忽然觉得心中很暖。
“嗯,你的双刀,深得林阡真传,一旦他不在场,就都得靠你了。”孙寄啸郑重地说。
“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残废了还这么能打。”辜听弦也脱口而出一句真诚的笑赞,却听得孙寄啸脸色一花,辜听弦霎时有点窘。
孙寄啸这样的人,生活中外冷内热,有时候随便扔句话,骨子里却其实特别关心你;比如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辜听弦包扎,却在其将醒未醒之时甩几滴在人脸上装得漫不经心,做出一副我并不紧张你也没怎么帮过你的架势;不管优点缺点,不愿被人拆穿,完全表露真心的机会很少,有也可能只在武功用兵这些方面。这样的人,常常也判断不出别人到底怎么想,于是对别人笑谈的话容易较真。
也是这样的人,偏偏口舌特别好――这位孙寄啸,可以和凤箫吟斗嘴不相上下。
辜听弦好歹跟着林阡久了知道察言观色,小辈面前岂能太放肆,赶紧收回冷幽默,规矩了点,认真解释:“我是说,其实我真挺佩服你的――你能把很多不可能的变成可能。”
辜听弦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只是不懂如何表述而已。他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不会在手脚筋挑断的情况下还能去练什么青城剑法更还练得这么出神入化,和正常人一样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说句实话,如果当年真如思雨说的“再也不能走路”,那辜听弦一定会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能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孙寄啸闻言忽而眼眶一湿,“其实那个人,是大哥。如果不是他,我断然不可能重新站起来,也不会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你们祁连山人,真是把洪瀚抒看得比什么都重。”辜听弦看见孙寄啸这副神态,想到他对洪瀚抒的关心则乱,再联系祁连山人近期的各种作为,如是说。
“祁连山人有两个根深蒂固的原则,一个是兄弟情义,一个是抗金到底,大哥则是这两个原则的交汇,是难得的核心和凝聚――对我们而言,他是大哥,也是主公。”孙寄啸道,“尽管我在祁连山呆的时间很短,但也耳濡目染得足够,想必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了。”
“我想你在川东会义无反顾加进黑(道)会,也是因为它和祁连山很像吧。”辜听弦这么猜测着,孙寄啸忽然愣神,一直定定看着他。
“怎么?”他生怕自己又说错了哪。
“我到没注意过,还真是很像。”孙寄啸点头,追忆郭昶,“兄弟情义,抗金到底……二当家和大哥,也是一般模样。”
“寄啸的父母,据说是安插在金国控弦庄的细作,却被金人在肃清时杀害……是因为这个原因,坚定了抗金么。”辜听弦问。
“我想,应该不仅是为了杀父之仇……抗金于我而言,就好似是生来就有的、本能,并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深刻……不知你听得听得懂。”孙寄啸说,“天生使命感,然后自幼四处漂泊,见了太多人的不公和屈辱,耳濡目染的又全是抗金之念和江湖大义,渐渐地,抗金仿佛就变成了一种融进血液里的东西。”
“原来和我一样,从不懂事的时候起,就莫名有股要抗金的冲动吗……”辜听弦暗暗共鸣,竟听懂了。
“后来听多了父亲的事迹,就更加决心要继承父志了。才明白,抗金原是个世代相传的信仰,难怪我生来就一腔热情想要为之而奋斗。”孙寄啸越说就越是真心话,辜听弦听的时候不自禁跟他靠得近了些。
因为是同道中人的关系吧,连孙寄啸都说一腔热情了,辜听弦更加被燃起胸中的战火:“说的对啊,不仅是父仇,更加是父志,是世代相传的信仰。那些父兄未尽的事业,那些匹夫有责的理想,北定中原,攘除外贼,救黎民于水火!”
“嗯!”孙寄啸素来的死表情罕见的激动,听到辜听弦的回应他也眼前一亮。少年壮志,他俩的理想是如此一致。
一阵秋风掠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