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遭洪瀚抒驱逐出境,黄鹤去却是心愿得偿——他来的目的,本也就只有这三句话。都说完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洪瀚抒不可能真的坐山观虎斗,他和林阡之间定然还有仗打,所以这段时间内即便不明帮金军也必会想尽办法抑制林阡的膨胀,是故黄鹤去在交涉前便说:“洪瀚抒喜怒无常,我等未必能劝服,唯有给他种下心念,‘他和林阡是敌非友’,其余日后见机行事。”
同理,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洪瀚抒介意林阡的胜之不武,在乎凤箫吟的心有所属。“人都说枭雄无情,洪瀚抒却为情所困。”交涉时重提旧事,激得洪山主暴跳如雷,原也是黄鹤去意料中事。
“如此,他又怎能赢得了林阡。”离开洪瀚抒的地盘,黄鹤去发出此叹,昔年隐逸山庄中洪林二人的高下,俨然已经延续到了眼前日后。
收起惋惜,对于谈判,胜券在握。
然而很可惜——虽然正常人那里黄鹤去的说辞必定有效,洪山主却总会带给正常人无穷意外:
闰八月十九,洪瀚抒授命竺青明顾紫月出击完颜承裕……此举,令寒泽叶百里飘云危机解除,亦宣告了黄鹤去的谈判完全失败……
消息传来,黄鹤去不禁愕然:“洪瀚抒不会没听明白,却为何彻底逆我之意?”如果说洪瀚抒不可理喻逆他心意也便罢了,关键是逆得这么彻底,未免有对着干刻意顶撞的嫌疑!
那日,站在寨墙遥看西北、思索着下一步的谈判之道时,黄鹤去不知何故泛起了很多过往的感觉,除了隐逸山庄、秦淮河、江令宅,竟还有二十多年前的祁连山……心念一动,“素云……”旌旗中隐约又浮现出洪瀚抒的脸,轮廓分明,似曾相识。
“洪瀚抒并非洪兴亲子”的传言早已耳闻,有空穴,不来风,这一刻大胆的怀疑掠过黄鹤去心头,“洪瀚抒,会否是我和素云的……”否则,怎会有那么亲近的感觉?父亲觉得亲近,儿子却觉得嫌恶。
所以,洪瀚抒才三番四次对我不敬,刻意顶撞式地乱打一气?
冷风里黄鹤去忽而有些失落,苦笑:胡思乱想什么,这是嫌为敌的儿子还不够多么。
正事要紧。黄鹤去心想,可能性是有的,但揭穿不揭穿都于战无益,试探他身世的事还是暂且押后。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想一个挑起洪瀚抒和林阡决斗的办法……
翌日,吟儿同时听说了黄鹤去谈判和洪瀚抒出兵两件事,欣慰。虽然她也和很多人一样心照不宣“洪瀚抒和林阡必然有战”,但洪瀚抒却不一定如黄鹤去所言那般通过拖林阡后腿来抑制林阡膨胀,他也可以通过和林阡变相合作、将林阡对金方的战利分一杯羹,如此既不便宜林阡又能一起壮大,到时候再无金兵叨扰,适合他与林阡走上决战。
吟儿对陆静这么分析,听得陆静连连点头,心服口服的样子,吟儿喝了蜜一样甜,接下来吟儿就开始跟陆静吹嘘,百里飘云的虚虚实实是她的真传;又说起自己在山东之战最正统的虚虚实实,纵然百里飘云也望尘莫及……那陆静听得一半有事得走,吟儿总不能把人家给拉住吧,怏怏回到椅子上晒太阳,却觉得太阳怎么比她还慵懒呢。
红樱,今天发烧生病,不在,不然倒好听她的丰功伟绩了;
樊井的药断了好几天,加上祁连山军务多待决策,所以瀚抒这几日也很少来见她。
剩下一个孙寄啸……是绝对不可能听她吹嘘的,不拆她台就好事了。
吟儿百无聊赖,心想,红樱,怎么生病生的这么不巧呢。
素日都是红樱照顾她,也是时候她给红樱端茶递水一次,吟儿正巧精神极好,便径自往红樱的住处去,途经军医营房,无论那老头在不在场,一律绕开了走,不想角落里随意一瞥,竟又见到那位三分眼熟的妇人。吟儿小憩这十天半月,总共遇到她三回,不多也不少,这回总算没有错过。
吟儿把她的模样铭刻在心里,一路上想了良久而无果,从红樱处回来后又经过彼处,耐不住好奇,索性直接去军医营房相看,可把军医老人家受宠若惊的。那女子原在军医近身,担任和蓝玉泓、王宝儿差不多的职责,吟儿一边与军医套话、尽量不打草惊蛇,一边远远留意、细细打量着她。
“那位姑娘,可是军医的同乡么?”吟儿待她出去,若有若无问,正巧先前话题也到了军医的故乡。
“那倒不是,陆夫人是定西当地的百姓,战乱里丈夫失散了才来投靠。不过她勤快极了,虽是约莫两个月前才来,却是做了好几个月的活。”军医老老实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吟儿一愣,约莫两个月前?很巧的是那阵子自己也正好落在洪瀚抒手里。难道那时候见过?还是……
等等!吟儿灵光一现,忽然想起那次自己落到洪瀚抒手上前、恰好是被一个姓陆的叛将射中手臂、落下马车,那叛将原在辜听弦麾下,却出卖了另一位云老将军,表面看来是想向田若凝投诚,实际却是金方安插的双重细作……“原来是她……”
当夜吟儿成功破局,只因在白碌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