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林阡意料,也出乎盟军大多数人意料,阻止杨鞍回归的,除了潜在的国安用刘二祖等因素,竟还有个明确的力量来自杨鞍自身……
清晨,彭义斌石珪一干人等随林阡步入杨鞍营寨,两方兵将难现预期之中的和谐,内外到处都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敌意——竟然,杨鞍和林阡的见面不是为了冰释前嫌,而是杨鞍看在刘全苦苦哀求的份上愿意再见林阡一次、给他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而已……
实则在听说杨鞍反过来指责林阡、扬言不谅解盟军的第一刻,不少盟军兵将都难忍失望、义愤填膺:步步相让,怎换来的是得寸进尺?!就算帅帐相杀事件盟军都承认是林阡的错,认归认,由不得杨鞍这样蹬鼻子上脸。
思及这五天来的月观峰反围剿,杨鞍起先拒绝盟军救援倒也算了,人都有一口气盟军能理解;在盟军强行援助、救了他一命后,杨鞍还不领情也可以不计较,盟军没指望谁受了恩惠都必报还;但杨鞍,不该在彭义斌、石珪、刘全纷纷对他详述了林阡心意后,竟还拒绝红袄寨合二为一,并口口声声说,盟军信不得,林阡,信不得……!
棘手,实在比司马隆的剑境还难解。林阡明明未曾漏算、却也没有算准,这五天来杨鞍的心态会是怎样的急转。是啊,最近这几天,杨鞍被楚风月打压得比先前更惨,孤掌难鸣、斗志全无的情况下损失的兄弟更多,不经意间杨鞍一定会将眼前惨景延续着帅帐相杀事件想偏——
林阡原本还以为,经刘全劝说后杨鞍就会谅解,但现在俨然连刘全都粘合不了那夜相杀导致的裂痕。
要知道,杨鞍之前的半信半疑,是建立在担忧林阡受谣言误导的基础上,其实他只是怕林阡不相信他、打心里却是绝对相信林阡的,但种种疑惑长期得不到求证,不就逐渐积淀在潜意识里了么。终于得以会面,却是那种会面……
原本杨鞍还想绝对相信,但经那场相杀反而开始思索,林阡到底有没有真如黄掴诋毁的那样。毕竟林阡在帐中表现,像极了以徐辕为借口杀杨鞍,林阡变质的说法,又何尝不成立。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承载越多,跌得越重。
所以林阡收回杨鞍的念头,根本从救出徐辕后真的就成了一厢情愿——那夜黄掴的离间无心插柳柳成荫,入侵了林阡的意识,使之冲动拔刀、主动与杨鞍反目;而也正是在那夜之后,离间的效果并没有随着林阡的彻悟而消散,谣言,转而移入了杨鞍的脑中,就此扎根、继续猖獗。
纵然林阡能将舆论灌输、渗透到近至彭义斌石珪,远到国安用刘二祖,甚至刘全,又能如何?!他和杨鞍之间的“绝对互信”是他打破的,冲这一点杨鞍不相信他无错。无论如何,兄弟情义的断点,这次在他林阡,理当由他补救。
答应刘全来与杨鞍对质,林阡最想了解的是,杨鞍顺着那条误解他的路,到底走了多远……
那群长久都跟在杨鞍左右的寨众们,林阡这一路过来他们无一不是剑拔弩张,脸上也全然愤愤不平之意。竟是这样服从杨鞍、生死不离不弃,同仇敌忾,义无反顾。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对杨鞍,不正是杨鞍怎么对他们?
多年以少敌多,杨鞍的人都信奉没有绝对的铁桶封锁,信奉再牢固的防线也会有缺口,因此能在金军一而再再而三的剿匪中次次都找准破围的方法——但那逃生门,太小,一次只能一两个人逃,逃完之后就再也没有用,只能供最重要的人脱险,要么就是妙真那种负责去陇陕搬救兵的,要么,就是给主帅在生死关头金蝉脱壳的。
林阡却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这些年来众寡悬殊必败无疑的情况无数,杨鞍的部下们曾不止一次劝他从事先就找到的逃生门中走,但杨鞍半次都不肯走,杨鞍一定是这样说:“兄弟们不走,我杨鞍也不走!”“不过就是个死罢了,自古谁无?咱们都干了这么多年仗,哪个还怕断头!?”
鞍哥的声音犹在耳边、心间,但掀开帐帘、一线之间,他的眼神告诉林阡,此刻他是真的不肯谅解。
此刻,除了林阡与几位红袄寨旧当家,其余兵士一概止步于帅帐。杨鞍对盟军的不欢迎,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一切都往着林阡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最崩坏的局面:国安用裴渊不肯谅解,刘二祖郝定尚未表态,盟军其余都信心减半,最关键是杨鞍回到了叛变前的心态——帅帐相杀令杨鞍相信并坚信,林阡滥杀他旧部是出于本心……
此刻帐中,重伤躺在那昏迷不醒的人从徐辕换成了展徽,恰恰是相杀事件里被林阡钉在床沿的展徽。虽然他是在这五天的攻防战中被楚风月打伤的,但也是间接为林阡所害。何况杨鞍心中,他确实是林阡所害。
“鞍儿,盟王,听我一句,你二人都只是一时被蒙蔽……只要见面对质、将事情摊开来、谈清楚了,一定就能冰释,一定就能!”刘全带着希冀引林阡和杨鞍分别入座,始终微颤的手臂,流露出他紧张的心情。
分别坐定,刘全仍在杨鞍近身,史泼立、石珪、彭义斌几个却都站在林阡身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