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巡抚一路奔波赶来,原仗着和王亨梁心铭有几分交情,李荆山又是他亲家,又主管徽州的刑狱吏治,他可以很容易的探知谋反案的内情,以及牵连在内的官员,从而早作准备,以免被波及连累。——作为徽州巡抚,一个失察之过是免不了的,但只要不被牵连进去,就烧高香了。
然而,他傍晚到达后,却连王亨的面也没见着,李荆山因女婿牵扯进去,要避嫌而被排除在审案之外,还不如黄知府呢,黄知府还跑前跑后、忙忙碌碌呢。
林巡抚心内极为震惊。
王亨命皇甫仁告诉他,让他先歇息一晚,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可他哪里能睡得着,连衣裳也没脱,对着灯发呆,也在等。——他赌王亨今晚会见他。
终于,王亨叫人来请他。
他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心惊。王亨这么晚请他去,特意避开了李荆山,这意味着什么?
跟着双喜前来,他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进门就接到王亨莫名一笑,心更沉了。
王亨哪里想到他这么一笑,让林巡抚想这许多东西,见他来了,忙站起身相迎,“林大人!”
梁心铭更是迎上前去。
皇甫仁见状也起身相迎。
林巡抚见状,受宠若惊。
寒暄几句后,林巡抚在右下首坐了,一安上了茶,王亨才玩笑般问:“怎么林大人不盯着乡试,倒来了我这里?是不放心本官吗?怕这案子破不了?”
他不知林巡抚可有涉案,但以对方的身份、双方之前的交情、以及不想打草惊蛇的考量,便摆出这副姿态。
林巡抚无奈苦笑,忧心忡忡道:“钦差大人胸有成竹,才有闲心说笑,本官都快急疯了。自牛将军被灭门,先是蔡永说朱雀王谋反,最后却是贼喊捉贼,他自己就是反贼。幸亏梁县令追回了藏宝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日子以来,本官夙夜不寐,生恐一个不慎,祸及满门,上愧对皇上信任,下愧对父祖栽培,又辜负妻儿依赖……”
他见王亨摆出这个阵仗对他,虽看不透其用心,却也无明显恶意。再就是梁心铭,眼中的笑意真切,不似伪装。他便稍稍放了心,想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至于心机深沉到如此地步,应该是真心对他。他便索性对王亨坦诚以对,也不拐弯抹角,也不敢耍花腔,实话实说。
他这招凑效了,王亨收了戏谑之色。
他盯着林巡抚,认真问:“大人觉得本官胸有成竹,那大人相信本官吗?”
林巡抚道:“本官当然信。”
王亨道:“如此,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休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本官审案,绝不会冤枉无辜!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奸佞!这桩案子若与大人无关,竟可放心,大人顶多落个失察的过失,而不会被什么人连累。”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信心十足。
梁心铭侧首看他,不由花痴荡漾:自信的男人散发的风采无与伦比,小亨亨这一刻帅呆了!不是她定力不行,而是这个男人是她的,她没必要保持定力呀。
学生崇拜老师,也很正常。
她心里给自己找理由,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怕自己失态,不敢盯着王亨,便看向林巡抚。
林巡抚站起身,郑重道:“本官明白了。”
王亨道:“现正是乡试的时候,三年一度的秋闱,事关万千学子的前程、我大靖的人才选拔,考完还有一段日子阅卷,半点大意不得。你明日便启程回去,若被反贼钻了空子,扰乱了乡试,本官也保不了你。”
林巡抚凛然道:“是。”
又道:“大人放心,本官也不糊涂,来时也做了安排的,若是反贼敢在乡试中兴风作浪,正好落入算计。”
王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吭声,心里却道:“反贼在徽州经营多年,到底收买、胁迫了多少官员,现在一概不知。连你本官还不敢信任呢,你的安排有什么用?说不定早落入反贼的算计了。你还做美梦呢。”
接下来,王亨又问了林巡抚一些问题,都与徽州地方政务有关,看似无心,又好像有目标的。
林巡抚都认真回答了。
王亨道:“也难怪你担忧。这谋反罪非同小可,沾上就祸及满门。你儿女成群,担忧是自然的。”
林巡抚忙道:“可不是。为人父母者,也不指望给儿女多大富贵,只求他们能平安健康就心满意足了。”
王亨话题一拐,问:“见过李大人了?”
林巡抚心一突,道:“见过了。”
王亨道:“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你跟他是儿女亲家,他跟本官的三爷爷也是儿女亲家,他大女儿本官要叫一声八婶呢,本官比他矮了两辈。”
林巡抚忙笑道:“正是,叙起来都不是外人。”心里却想,长两辈又如何,他还敢占你便宜不成?
王亨又问:“大人对这亲家印象如何?”
林巡抚见他直问了出来,一丝预感变成血淋淋的现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