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 “你看看你, 铭添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知道吵架!”
“你还说!爸, 他好容易回来一趟, 你为啥非要提这些事??”伍乃菊被丈夫冷落嫌弃, 连亲爹也帮着别人, 委屈至极。
伍父想想也觉理亏,正想着怎么打发了女儿,叶铭添摆了摆手,厌烦之情不免显露于表。
“唉……”伍父叹了口气,又对女儿道, “你去看看我收的那瓶洋酒是不是在外面柜子里,帮我们拿来。”
见伍乃菊出去了,伍父小声道:“那洋人叫什么, 老余是记不清了,那些黄金转户的时候填写的用途哪里能是真的?不过据老余回忆,当时怀参谋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 她应该了解来龙去脉,”伍父说到这里顿了顿, “不过,铭添, 你也别怪乃菊,那姓董的,搁她心里就是块心病, 你也不是不知道,另外,这些人背景也复杂,你看你,以前沾上她们倒了霉,现在还是躲远些,好好做你的生意不好么?怎么样最近?跑货顺利吗?”
叶铭添听他这么一问,正问到自己痛处,金条的事也暂且搁置一边,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这次来伍家,哪里是给老丈人拜年,实在是有求于他,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自己不。
伍乃菊走进来,将一瓶洋酒“啪”地掼在饭桌上,鼻子里哼出一声,“看这丧气样就知道不好,你倒是说啊,当初去租船可是也从我这儿拿了钱的!”
“哎哟你少说几句!”伍父眼见女婿脸都紫了,“出去陪陪你妈,让我们爷俩说说话。”
“爸,你就看吧,他这样子,八成是亏钱了想来找你填补。”
“你就盼着我倒霉盼着我落魄是吧?!”叶铭添终是忍不住了。
伍父站起身来,连拉带哄将伍乃菊支了出去,把餐厅门一关,他是有小算盘的,他怕伍乃菊气头上把自己被革职的事说出来,这白眼狼女婿要是知道这茬,可不知怎么欺负伍家了,另外,他也想着女婿现在帮政府跑货,大大小小也认识些人,等过了这阵子说不定还能托托关系,官复原职不说,养老的钱说不定能弄回来呢。
没想刚一回头,叶铭添就“扑通”跪在自己面前了。
“爸!您救救我!”这一声带着哭腔。
伍父一愣,赶紧上前去拉,“出什么事了?起来说。”
叶铭添不肯,“爸,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保证以后跟乃菊好好过日子!”
翁婿俩拉拉扯扯了好一会儿,叶铭添这才起身坐下,将年前沉船的事给伍父说了。
伍父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这可不是一般的倒霉事,货船谁赔得起?政府的一船物资谁赔得起?还是军工品,政府会不会要了他的脑袋?再连坐到伍家……?
“铭添啊!那艘军舰上的长官呢?不是可以帮你作证吗?明明是赤匪劫船劫货,害你倒了霉啊!”
“托人去找过……肯定是因为交了火没保住物资,怕担责任,不理不睬的……”
“怎么能这样!党国是真要亡了!”伍父由叶铭添的事,又想到自己,明明是银行里混进了赤空党的卧底,和外面内外接应,闹出了那些事端,奉命查办此事的人抓不到卧底,便拿自己和老余开刀,错就错在以前给汪伪做过事,他们搞掉自己和老余代价最小!伍父叹了口气,“铭添啊,我能怎么帮你呢?”
“爸,您要是跟政府里谁熟,托人帮我说明情况最好,实在没这层关系的话……看看我当初租船的那贷款抵押,能不能帮我做做手脚?暂时冻结住,别让船东家动它,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刚才您也听到了,连乃菊也投了钱的!能拖久一点最好,我想想办法,最好能再贷点钱给我……”
“唉……!”伍父一声长叹,事到如今,女婿落难开口求助,这纸也包不住火了,“这要搁以前,怎么都能给想想办法啊,你是我女婿,哪有眼看着自己女婿落难不管的?”
叶铭添抬头朝他看看,“现在呢?出什么事了?”
伍父一时还是说不出口,一阵长吁短叹,又呷了杯酒,这才豁了出去,“现在?现在差事也丢了,没被当成替罪羔羊抓起来算是好事了!”
待等叶铭添听完了事情原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原本想着老丈人这里还有些希望,能把这棋盘活了,如今看来,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晚上躺在伍乃菊身边,灯熄了,叶铭添却睁着眼,以前他最恨的是蒋氏政府,恨他们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耍弄了自己的感情,如今,他真真地恨起赤空党来。这帮下作的匪徒,他忿忿地想,害自己一无所有,害老丈人丢了差事,再往后想,这船货丢了,这事情总得处理发落,万一自己跟老丈人似的,被人当颗小卒,去做替死鬼……
他愈想愈怕,恨不能赶紧爬起来做点什么才好。
一只温软的手却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汗涔涔的,紧接着丰腴温热的身体也靠了过来,叶铭添下意识地一挡,嘴里咕哝着,“睡了睡了!”
耳侧一声抽泣,黑暗中传来压着声音的哀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