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徐徐,吹着莲花色帐帘打在竹木搭建的地板上,就好像是一名武士在轻柔地擦拭着佩剑一样。
透过帘帐,一位面容略带些憔悴的美人沉睡在榻上,额头上时不时滚落的香汗总是染着软枕上的布绣,让带着浅灰色玉玲花的暗纹枕套多了几滴浓稠的重彩。
她这几日来总是在半梦半醒间沉浮,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的伤势大抵算是痊愈了,可是气血损耗太大,到了夜里总是出汗将盖着的被褥浸湿。
不过这是个好兆头,出汗是好事,能将体内损耗的污浊都给赶出去,再次复员后,灵气应该更加澄清,筋骨也会更加活络,许是在过个十日,她又能恢复先前那活力四射的状态了。
只是心底的伤,能不能复原,这可就难说了。
帝俊从屋外进来,端着盆清水,皱着眉,一心念叨着此事,她恐怕不大会轻易原谅他,搞成今天这幅模样,是他自作自受的。
走到风菱塌前,帝俊将清水放在一旁,卷起手绢将风菱浸出的汗擦干净,就像许多年前她伺候他一样,而至于是十多年前,还是一千多年前,他已经说不清了,总之他两次都干了这样令她一而再再而三讨厌自己的事,都将她当丫鬟使唤得顺手。
不一会儿,手绢丢进了清水中,只见清水瞬间变成了浑浊的黑汤,不是她身上太脏了,是逼出的汗带着摧残元神的毒素,是风菱累积的伤组成的。
自雷泽言死后,风菱战斗过的所有伤就一直积压在体内,她没有休息过,而且更甚的是她还五次三番地将自己的修为强迫提升,毕竟有些修为积累是需要时间的。
然,风菱压根没有停下来消化,又开始提升,这样的提升会让人偿到蚀骨难忍的痛,打个比方就好像是一个小孩的骨骼发育正常,可是突然间要将他硬生生拉成成大人的骨骼,那样的生长痛,任谁也无法忍受。
可偏偏,风菱没有痛觉,所以她并没有在每回提升修为时感到疼痛,可是那疼痛却不代表消失了,它们积累成了长久的伤痕,一直在耗损她的丹元。
那她是否真是没时间停下来休息疗伤呢?不,原本的,原本她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疗伤,可是那二十年她却不走运地遇上了他。
对了,就是她穿越到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二十年,是了,穿回去,她能穿梭时空,他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一点,直到前些日子他的半魂太一在灵芝山上看到东琰仙君时,他才意识到,一千五百年前他遇到的小猜是这个时候的风菱。
原来他以为的一千五百年前的初遇对小风而言是重逢,而他以为的一千五百年前后的重逢对小风而言才是初遇,他们倆对了时间,错了时空,弄反了重逢和相遇。
他此时很难想象在风菱去到一百五百年前时,遇上他时,该有多欣慰,而他却那么对她,最后还让她心灰意冷地离开,想想都能猜到她得多恨他。
还好这会儿她睡着了,用不着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他,质问他。
这一点他得感谢鲲鹏,要不是鲲鹏用他的河图洛书营造出了这样的环境,让风菱处于半梦半醒的时刻,他也得以有空间与她这样安静的独处,将她体内郁结的伤给调养回来。
帝俊将污水搁到了一旁,数下来,自他回来清理了鲲鹏后,已经过去了七八日了,外面应当已经渐渐安定了些,虽然冥河不小心让他跑了,但是量他也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回来,接下来的事情都不算太难,至于天庭那边,倒是比遗弃大陆复杂许多,想来勾陈已经举兵谋反了,昊天这会儿铁定在到处找他,只不过找不到罢了,毕竟这里是河图洛书之中。
这便是河图洛书的妙用,它涵盖了整个天地,在这里相当于另一个世界,若是想的话,这个世界里也会有人烟,就像外面一样,集市、城池、甚至王朝,住在这里,没有人能打扰,没有恩怨是非,一切都可以根据拥有者希望的样子发展。
这会儿,看着憔悴的风菱,那面色如回雪一般苍白,她经历了太多不该她经历的事,承担了太多不该她承担的责任,而且大部分都是他强加给她的,从一千五百年前相遇时,他就给她规划了这样的路,将她的无忧无虑给埋葬了。
想到这里,帝俊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今他已经摆脱了无情道,也找回了她,是否就不要出去了,就留在这里,远离外面的一切纷扰是非,什么妖教、什么天庭,统统都不要管了,只有他倆,哪怕这会儿她可能还恨着他,但是他可以用时间来填补给她带来的那些痛苦。
他已经错过了她三次了,不想再错了。
一千五百年前,他快刀斩乱麻地将她赶走了;
一千五百年后,黍实大水时,他赶到了遗弃大陆,却发现黍实州的姓雷泽的人家已经不在了,那时候他见到了幼年的风菱,可是他没认出她,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过风菱会是个小孩子,他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是觉着这小女娃让他很亲近,所以他帮她做了一件事。
他在走之前,将她掩盖了天机,同时因为掩盖天机的原因,他需要消除她遇见他并掩盖天机这件事的记忆,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