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的叛乱,在两日之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朝廷动荡不安,天子似乎从这事以后,疑心病与日俱增,所有叛军一律从重处置,知情的不知情的杀了一波又一波,甚至连禁军都折减了一半,天子怀疑禁军中有人参与作乱,一一排查甚严。
这一风波之下,整个京城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与易家稍微有点来往的大臣、士族、军士各个成了惊弓之鸟,本未参与谋乱,却终日惶恐。
许多大臣投门无路,本想找平缴此次叛乱有功的吴家庇护,可吴唐甫却闭门谢客,紧闭吴家大门,任何人都不接待,而另一功臣雷泽将军府也加派了卫兵,府中的雷泽言因忙于整顿军营,更是面都见不上。
这样下来,京城乱成了一团,每隔几日便就听闻,某位重臣又被收监,某位将军又被斩首。
风波之下,满城惊骇,甚至连平民老百姓,都开始惊慌,担心着自己是否有经过易府,抑或与易府的哪位小厮打过交道。
寒冬腊月,大雨倾盆而下,连续几日的大雨,将刑场的血冲刷到街道之上,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能闻到血腥味。
就这样,过了约半月,便至大年除夕夜,今年京城可谓是半点过年气氛都没有,街道巷口房门紧闭,偶有几声炮竹声传来,却只惹来了街头黄狗的乱吠。
吴家门外挂着两颗不太明亮的灯笼,虽是过节,但连皇城都未有整灯结彩,吴府也不敢自行挂灯,只点了两盏小灯在门外,留了三五个小厮守门。
不过好在,吴府院门深邃,关起门来,却十分热闹。
今年除夕,吴家厅堂中落座的人比往日里多些,不仅有吴老爷、吴夫人、二子吴弦,就连长子吴俊也回家过年,当然还有在他们家作客,坐了一两个月的帝俊和风菱,还有雷泽言和颦娉他们家两口子。
席宴之上,吴唐甫掌杯敬过了各位客人:“如今京城之事纷乱,大年夜不能大酒大肉招待诸位,粗茶淡饭,老夫深表歉意。”
雷泽言落坐于客座软垫之上,端着酒樽,看了一眼桌上的鱼肉和水饺,那精心杆制的面皮此刻在微融的光影下看起来胜过皇宫酒宴,显然吴唐甫是客气了。
因而,雷泽言掌杯敬道:“吴大人说的什么话,您老不嫌我与夫人是外人,还请我俩来府中过节,奉珏已深表荣幸了,若是大年夜就只有我和颦儿在家过节,倒显寂寞了。”
是的,说来雷泽家虽与吴家交好,但毕竟没有姻亲,而吴唐甫却在大年夜邀请他们来家中做客,一起过年,这不显然把他雷泽言当自家人吗?
如此说来,倒是应该雷泽言该感谢吴唐甫了。
听到雷泽言如此客气,坐在最后排的吴弦不由打趣起来:“奉珏哥哪里就是外人了?明明是一家人,你是风姑娘的义兄,而帝先生又是我大哥的大兄,等日后风姑娘与帝先生成亲了,那两家不就成一家了…”
噗!吴弦的话音未落,风菱刚入口的果汁便喷了出来,惹得她呛到咳嗽起来,打断了吴弦的话。
这是哪跟哪?她跟夫君成亲?别说风菱没说过,连想都没想过?这吴小俊的弟弟可真是开了场别开生面的玩笑!
风菱面上顿时染上了一缕酡红,咳嗽了几声之后,脑中不由扭成了麻花,悄悄扫了一眼帝俊听到这玩笑后,仍无动于衷的表情,赶紧低下了头,忐忑中忙拿出手绢,慌慌张张的擦起被她喷得到处都是的桌面。
她当真是慌了,她和帝俊最近的关系仍旧止步于两人是守护神与被守护的关系,可越是停留,风菱心中就越是混乱,毕竟,她已然察觉自己对帝俊的情意,一旦有一点关于两人的风吹草动,她就会瞬时变成傻子,不然她此刻也不会想不到,就桌上那些水渍,她伸手一挥便就没了。
风菱低下头,未避免尴尬,她慌张的擦完桌,想也不想地一面端起了酒杯灌了几口,一面结巴道:“弦…弦弟,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吃菜!赶快吃菜!”
说完,她扔下手绢,抬起自己桌上的碗,就不断给自己夹着,硬塞进了嘴里。
而风菱的举动,惹来了在场之人的笑声,一语之下,让整间厅堂的气氛更加融洽了。
不过,所有人愉快吃菜聊天的气氛却没渲染到吴小俊身上,他只坐在吴弦一旁闷头喝着大酒,当然若他大兄和菱妹真凑到一块了,他自是高兴不过,只是他今日另有心事。
吴小俊看了一眼走廊上挂着的彩灯,不由想起了易白芷,易家如今该问罪的已经问罪了,而孟三公子,公子扶也被押天牢,作为威胁孟国不敢起兵的砝码。这些与易白芷有关的人都有了最终结果,可易白芷呢?
吴小俊有些懊恼,他那一日忙着救父亲,救天子,救百姓,唯独没有去救易白芷,而待他忙完之后,再去寻易白芷,却找不到她的踪迹,他这些日子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拜托雷泽言查找了在押连坐犯人亲属的名单,都没找到易白芷。
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了?
走廊上的彩灯悬在空中,那是一盏兔子形状的彩灯,就好像是娇弱的易白芷一样,一碰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