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婷六岁那年,钟父和妻子感情彻底宣告破裂。
不知怎么,这个消息竟然传到了萧婷同学的口中。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心里没个是非,嘴上没个门闩。心气高傲的萧婷受到了同龄人的嘲笑。因此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人自卑而生气的跑出了学校。她恨自己的父母让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她恨他们破坏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恨他们一直以来的吵闹。
一个六岁的孩子怀着对自己亲生父母的无限仇恨奔跑在车水马龙之间,然后,一声闷响,让她永远告别了正常人的生活。
从那个时候起,萧婷就生活在了轮椅之上,从那个时候起,萧婷的父母因为自责,虽然分居,但还是保留着一个完整的家的躯壳。
是不得不。
自从那场车祸以后,萧婷开始变得默默寡欢,很少和人说话,也远离了学校的生活。钟父只好给她请家庭教师。可是,学习只是一方面,钟父更担心的是女儿的内心。家庭的破裂,对这个幼小的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加上这场没有致命却也要人命的车祸,作为知识分子的钟易天深刻的明白这些苦痛施加在一个成年人身上都要痛苦不堪。而这些,现在全部压在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身上。
而那个女孩儿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六岁的孩子,小女孩,在本该天真无邪学习跳舞绘画,抱着洋娃娃的年纪,残疾了。而那个刽子手,是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恨自己。可是两个人的感情但凡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金钱这东西到底是魔鬼啊。让意志薄弱的人丢了尊严,抛了家庭,弃了性命。
现在看到金钱,他总能闻到一股腐朽味,以前他清楚的认定这味道是从妻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钟父竭尽全力在弥补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只是他没有方向。
在萧婷出事六个月后,钟易天本来是想带着她去幸福园散散心。那天,他们遇见了钟启晨。
“你为什么那么不开心呢?”
那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和板着脸的萧婷说话。
萧婷没有搭理钟启晨,但是却把望向远处的脸转向了他。
“以前爸爸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开心的小树和不开心的小树。开心的小树愉快的接受大自然的风霜雨雪,它把每件自然的赐予都认作幸福,所以得到了小鸟和所有小动物的喜爱,可是不开心的小鸟把这一切都看作是讨厌的事情,所以没有人跟它一起玩。”
“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因为我是瘸子,不会走路,不会跑”她撅着的小嘴,失望而落寞的眼神,仍旧一脸严肃的表情。
“谁说你不会走啊,你不仅会走,还可以飞呢!”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不信你跟我来。”
钟启晨用那双十岁孩子的稚嫩的双手,艰难的推动着萧婷的轮椅,把她推到了他经常去的杂货屋,那里有一块白板。钟启晨从杂货屋的桌子里面熟练的找到手电筒。
“给,你拿着照那个白板。”萧婷没有接,钟启晨定睛的看着她,然后用力打开了萧婷那紧握着的双手,将打开的手电筒放到了她小小的手里,又打开她另一只手,让她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握住了手电筒。并将光线照到了画着波浪线的地方。
然后他跑到前面用双手做出了飞翔的海鸥。
“那是海边,看见了那只海鸥吗?你看见的就是你心中的自己。”
萧婷没有表情,没有说话,但是她却认真的看着。
“看见那棵树了吗?旁边是在进行赛跑比赛的小兔子。”
“这是奔跑的大灰狼。唔~”
“这是寻找好吃的胖小猪,哼哧,哼哧~”
......
他把所有自己认识的动物都努力的变换一番,虽然有些真的只能算是牵强,但是他牵强的认真,让她牵强的幸福变成现实。
“嘿嘿嘿~你好厉害。”
她笑了,在轮椅上的半年之后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露出了本该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
他看着她笑,他也笑了。
“这是我爸爸以前教我的。”
淡淡的,嘴角刚刚上扬。
这是他被丁夫妇收养以来第一次的微笑。
“你爸爸要带你回家了。”
“我不要回家。”本来她童真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一点缝隙不透,让人窒息。一下子回到了他努力让她开心之前。
“为什么?”他不解,他不懂为什么有家可以回却不回,因为他现在是个想回却回不去的人。
“他不爱我,他和妈妈离婚了。”
幼年的钟启晨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接话,他不知道离婚的概念。因为在他曾经的家里,很幸福。父母关系很好,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就是别人羡慕着的幸福家庭,当然这是在那毁灭的事件发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