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还有一更】
天边启明星高挂。
灰蒙蒙的夜色下,一块山石晃晃悠悠拔地而起,又悄没声的落在了旁处。
孙绍宗自密道里钻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才把石头归复原位,施施然的进到了书房里。
眼下离着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想要再睡个回笼觉,却肯定是来不及了。
故而孙绍宗在简单洗漱之后,就坐到了书桌前面——虽说‘润’‘色’了一晚上,可正经的文字却是半点没写。
索性就趁着这将亮未亮的功夫,先拟出一个开头来,等到了大理寺,也好顺着这思路继续写下去。
既然是简纲梗概,不需要那花团锦簇的文笔,孙绍宗写起来自然轻松了许多,原是打算只弄个开头,谁承想越写越顺,等到终于收笔时,纸上竟已有煌煌两千余字。
而此时早已天光大亮。
孙绍宗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摸出怀表扫了一眼,发现早已过了卯时,甚至已经接近晨正【早上八点】时分了。
得~
今儿又迟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到孙绍宗这个层级,只要不是天天迟到早退,就不至于有人拿这做文章。
反正都已经晚了,孙绍宗干脆又把那梗概仔细审了两遍,将其中几处疏漏一一标出,然后在旁边做出更正。
不过这样一来,本就不怎么工整的文章,顿时显得乱麻也似。
看来还得再抄录一遍,才好拿给于谦过目。
不过这要再继续磨蹭下去,就不是迟到,而是旷工了。
罢了~
等等吃完早饭,去衙门再抄录吧。
兴许在半路上,还能想出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吹干了新添上去的墨迹,小心的卷成团拢在手上,孙绍宗这才出了书房,赶奔前院用餐。
谁知到了前院大厅,还没来得及吩咐左右,摆下八菜两汤的便饭,赵仲基就飞也似的奔了进来,嘴里直嚷着:“二爷,您快瞧瞧是谁回来了!”
孙绍宗循声望去,却见他身后紧跟着两个人,分别是孙府的前任门房刘全,以及第一任师爷程日兴。
他忙自椅子上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刘全也还罢了,程日兴可不是奴仆身份,这次下江南两年多,更是劳苦功高,值得孙绍宗认真对待。
“见过东翁。”
程日兴见孙绍宗迎过来,就待躬身见礼,却被孙绍宗一把托起,哈哈笑道:“你我之间何须拘礼?来来来,快里面坐——可曾用过早饭了?若没有就陪我一起吃。”
说着,又不忘转头向刘全道:“你也进来吧。”
“小的可不敢僭越。”
刘全嘻嘻笑着,指了指一旁的赵仲基:“爷要疼我,就让我去赵管家那里蹭几杯好酒吧,先润一润嗓子,也好仔细向爷禀报南边儿的差事。”
他既如此说了,孙绍宗自然不会强求,独自把程日兴请进客厅里,分宾主落座。
两下里自有仆人沏茶倒水,孙绍宗半侧着身子,望着左首的程日兴笑道:“上回在金陵会面时,不是说要下个月初才能回京么?怎得这时节就到了?”
“一是学生归心似箭,二来荣国府那边儿的来旺管家,又早早备下了客船,于是我和刘全也就跟着回来了。”
“其实昨儿半夜,我们就到了东便门码头,只是那时城门已经关闭,所以直到早上才得以入城。”
程日兴的样貌,和两年前差别不大,就是瞧着些略显疲态。
这两年南边儿的木材生意,主要就是他支应着,又要时时往来于舟山、金陵之间,说是疲于奔命也不为过。
不过看他这侃侃而谈的,也只是身体的上的疲惫,精气神倒昂扬的很。
两下里又寒暄了几句,程日兴就从袖筒里摸出本小册子来,双手递到孙绍宗面前:“这是所有账目的汇总,还请东翁过目——上次匆匆忙忙的,也没整理清楚,这次总算是全始全终了。”
这全始全终四字,明显是话里有话。
不过他辛辛苦苦两年多,还不就是指着孙绍宗举荐自家为官?
此时若不旁敲侧击,提醒孙绍宗兑现承诺,那才显得心里有鬼呢。
孙绍宗一笑,把那账目汇总轻轻放在了茶几上,却并不翻开查看,反而笑道:“这些且不急着看,倒是关于程先生的前程,我这里又有些别的想法。”
程日兴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暗想着莫非东翁是要食言而肥?
可看孙绍宗的表情又似乎并非如此。
于是他便小心翼翼的问:“却不知东翁是如何安排的?”
孙绍宗摆了摆手:“说不上安排,我就是有个意向而已,究竟该如何选择,总也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原本在刑名司时,虽也有几个酒囊饭袋,总体还是可以任事的,可这大理寺上下……”
说到半截收住话头,又无奈的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