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邦虽然胸襟窄了些,又爱干那翻脸无情的勾当,但司狱这等重要位置,是捏在贾雨村手心里,还是交给孙绍宗的人掌管更合适,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因此搞定了贾雨村,周达升职的事情,基本上也就十拿九稳了。
孙绍宗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厮得了肥缺之后,也会像前任一般大肆敛财,故而回了刑名司之后,特地喊他过来好生吓唬了一番。
周达听说‘升任司狱’的事情已经妥了,喜的是眉开眼笑,莫说是几句恐吓,便是指着他鼻子骂娘,那也是甘之如饴。
于是便在孙绍宗面前,指天誓日的好一番承诺,然后才美滋滋的出了堂屋。
“周兄且留步!”
刚下了台阶,后面却有一人赶了上来。
周达回头望去,见是程日兴喊他,忙躬身赔笑道:“程师爷,您老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当不得司狱大人这‘交代’二字。”
程日兴笑道:“我就是想问一问,那司吏、公使的空缺可有什么安排?”
司吏、公使都是司狱下辖的属吏,俗称牢头便是,这次司狱倒台乃是窝案,几个牢头自然也被一并拿下了。
“这……”
周达一听就知道他是话里有话,忙又赔着小心探问道:“大人哪里倒是未曾有什么交代,程师爷莫非有上好的人选,要向下官举贤?”
“虽然算不上什么‘贤’。”
程日兴呵呵一笑:“不过我这里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正是那云水巷的醉金刚倪二,他既与东翁沾着亲戚,为人也颇有些手段,让他出面整治那些滑头的狱卒,岂不是省了你周大人许多手尾?”
这醉金刚倪二,周达自然也晓得。
虽说与孙家勉强沾了亲戚,但倪二这等牌面的人,却还凑不到孙绍宗、孙绍祖兄弟面前,倒是近些日子与程日兴走的颇近,很是帮程日兴办了些‘私事’。
不过程日兴说的也确实在理,有个顶着孙家亲戚的破落户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这司狱肯定能省下不少力气。
只是……
周达为难道:“程师爷,大人方才特意交代过,让下官千万避免贪弊之祸,那倪二毕竟出身市井,万一起了贪念……”
程日兴摆了摆手:“这你大可放心,我也只是保他个前程,若他真是个不争气的,你尽管拿他开刀立威便是,反正他也算不上东翁的正经亲戚!”
有了这话,周达这才没口子的应了,又邀请程日兴过几日,去他家里饮酒庆贺。
却说程日兴目送周达进了厢房之后,便径自回了堂屋里间,躬身将方才的说辞回禀了一遍。
孙绍宗听完之后,点头道:“老周这人眼皮子有些浅,近来又散出去大半家财,没个人盯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其实东翁也不必太过担心。”程日兴笑道:“那荐书上署的是刘大人,却与东翁何干?”
孙绍宗不咸不淡的剜了他一眼,程日兴顿觉失了口风,忙尴尬的闭紧了嘴巴。
下午的工作乏善可陈。
只说散衙之后,孙绍宗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赵仲基回禀,说是哥儿们上午参加了什么‘文会’之后,似乎都憋了一肚子气,连午饭都吃的比平时少了许多。
“都没怎么吃饭?”
“呃,主要是两位侄少爷,于公子倒瞧不出什么。”
莫非是文会的时候,被人大大落了面子?
按理说江南文风正盛,不说吊打京城本地的举子,起码也不会逊色太多才对。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高人?
这般想着,孙绍宗倒还真生出些兴趣来,便径自去了三人所在的小院。
刚穿过门洞,便听堂屋里孙承涛愤然叫嚣着:“都说是什么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却不想竟有这等无耻小人!”
孙绍宗便扬声问道:“不知是哪个无耻小人,惹的你们连饭都吃不下了?”
屋里三人一听是他的声音,忙不迭从里面迎了出来。
孙承业还待掩饰几句,孙承涛却早如竹筒倒豆腐一般,把上午的经历讲了出来。
却原来昨儿孙绍宗的两个门生,特地前来邀请三人参加‘翡翠阁诗社’的文会,三人都觉得这是个与本地士子切磋交流的好机会,便欣然前往。
谁知到了那文会上,却跳出个什么孙翰林,众星捧月孔雀开屏一般在那里炫耀,还处处针对三人。
“我和三哥技不如人,倒也说不出什么!”
孙承涛愤愤道:“可廷益所作的诗词,明明格局气度上比那孙翰林更胜一筹,却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值!我气不过反驳了几句,又被他仗势压人好一番冷嘲热讽!”
孙翰林?
没想到这厮在自己面前丢了人,竟找到几个‘小辈儿’身上去了。
孙绍宗心下冷笑,向于谦道:“那孙翰林与你各自所作的诗词,不妨先写下来让我瞧瞧。”
于谦却是混不在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