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道:“日暮儿郎听着,有人说生死之外的事,都是闲事。那有没有比生死更大的事?我看有!家国的事就比生死要大。”
老人的声音不大,但却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染力,城上的压力似乎随着叶无天的话语减弱不少,许多兵士猛然回过神来,从疯癫的状态中挣脱,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今日杀得我们,明日就会杀尽日暮人。咱们是被当作猪狗一般屠戮,顶上子孙都难以洗脱的百世骂名,还是奋起杀敌,为身后百姓搏得一线生机,全看诸君的选择了!”
“我叶无天顶天立地生,顶天立地死,死得其所,快哉!美哉!”
无天无天,当然无法无天。
言语说罢,老人如同劈开夜幕的利箭,直直冲向远方的朦胧血色。
城头明喆早已泣不成声,他强撑着站直身体,从卫兵手中接过令旗,一遍又一遍的挥舞起来。
“好男儿们莫要后退半步,他是屠夫,咱们也是虎狼。列阵!列阵!列阵!”
“列阵!列阵!列阵!”
众人整束铠甲,弯弓搭箭,用肉身构筑起沙洋镇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战场的另一头,面对气势汹汹的叶无天,几名血奴亦是摩拳擦掌,若能将这老者拿下,无疑距离自己重回自由又进了一大步。
“你这狂妄老儿,敢对主公动手。”
“无妨,你们退下,让我来。”
还未待血奴有所动作,他们所环绕的魁梧身影挺立起壮硕的胸膛,一双猩红的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老人。
还有百丈。
还有十丈。
还有一尺。
屠夫依然未动。
“主公!”
“退下!”屠夫咆哮一声,叶无天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
于是夜幕下,荒原里,升起了一轮冉冉旭日。
肉眼难当的璀璨光华轻而易举的盖过漫天星宿,滚滚热浪夹杂着暴风般的元气将一干强者逼退至近千丈开外,狼狈不堪的血奴们骇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一心求死的老人展现出的威能,数十载苦修换来的惊天一掌如果没有心怀死志,是接不下来的。
十余名血奴瞅着早已看不清的战场正中,表情皆是阴晴不定,各怀鬼胎。真正担忧屠夫安危的人少之又少,相反希望屠夫因为托大而就此死掉的却大有人在。
城墙那头日暮将士们一轮接一轮的箭雨火炮已经落在了这边,陆续有不少恶兽蛮人倒下,可根本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蝼蚁的生死之上,踏足这片战场的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胜负手在于那团耀眼无比的光明之中。
到底是即将燃尽的烛火会在最后熊熊而起,还是沉凝厚重的血海将以无匹的气魄吞噬一切,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神光虽盛,犹有竟时。
一名尚贤境的传奇武夫燃烧自己生命释放出的光明,终于在浩然刚猛的气息中落下帷幕。
战场正中,即使身形高大,看起来也略显单薄的老人因为体力透支浑身颤抖不止,他的手仍然死死按在屠夫的胸口。
承载了难以想象的海量元气的双手不堪重负,从腕部至指尖皮肉剥落,只剩一副焦糊枯骨。
屠夫胸膛微微塌陷,冒出几缕青烟,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千丈都被叶无天的武道牢牢笼罩住,精纯无比的武意随着老人的元气震荡被铭刻进了此方天地的每一粒沙土里。
若是大战结束,不论胜负,这场交手都将会被载入史册,这里同样会让后世许多修行者趋之若鹜,成为一方悟道圣地。
屠夫受伤了。
不过是最轻微的皮肉伤。
而叶无天已是油尽灯枯,再难行动丝毫。
屠夫以手扼住叶无天的脖颈,轻易的将其提起,使得二人的视线平齐。
“有点意思,不过还差了点意思。”屠夫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叶无天,死于我手,可有话讲?”
“能被屠夫记得名号,我也不枉此生了。不愧是当年辉耀手下虎狼将,天地烘炉气象之大,我平生仅见。”
“天地烘炉?”屠夫放声大笑起来,“宰杀你这样的虫蚁,用什么天地烘炉。叶家世代习武,终究只是这点程度。”
“你…..休要辱我家门。”
屠夫没有答话,他一手扯住老人头发,生生扭断叶无天的颈骨,让老人无法合上的双目注视他身后为之付出生命来保护的城墙。
“再看一眼沙洋吧,然后它就是我的了。”屠夫取下大钺横在老人颈间,熟练到无以复加的一拉一收,一颗苍老头颅便被他攥到手中。
在实力的差距面前,奇迹果然还是显得苍白。
屠夫手持青铜大钺,遥指城头陷入死寂的众人,用他比雷霆还要响亮的声音咆哮道:“日暮的两脚羊,老子已经等不及尝你们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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