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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突然撞门冲进来的时候,迟景年正手握一把桃木梳, 垂着眸给他的男孩梳头发。
男孩的发丝柔软又顺滑, 触感好得让他每每爱不释手,木梳的锯齿从发间缓缓穿过, 仿若红花顺着淙淙流水漂下,从头到尾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知道这么好的发质其实并不需要每天那么频繁的打理, 但他很喜欢,喜欢得连空气都嫌多余。
听父亲, 古时女子结婚的时候, 亲密的人会边为新娘梳头边祝词——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 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他不太懂白发与齐眉是什么意思, 但他忽然很想为男孩梳头。
父母已经打开灯, 看清了房内的一切。
他们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迟景年隐约听到了他们语无伦次的语调。在他的记忆中,很少出现他们如此失态的模样。
迟景年没有理会他们的不敢置信。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男孩, 按部就班,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梳好剩下的部分。他的吱吱大概睡得很舒服,闭着眼,表情安详,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给出半点反应。
迟景年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一天,自己被父亲带走,这是他们回到帝都以后唯一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回到家就看到了在床上陷入沉睡的男孩。
那一天, 男孩也睡得像今天一般安详。
那一天的场景,变成噩梦纠缠了他很久,很久。
吱吱睡着了,一天,两天,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像是终于疲惫得再也不想睁开眼。
那一天,吱吱联系了很多人,像处理后事一样。但他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留给他的只言片语。
为什么特意避开了他呢?
不,其实并没有避开他,男孩很早就给过他暗示,比所有人都早。只不过他宁愿选择装聋作哑罢了。
但他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吱吱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睡。
发现吱吱消失以后,父母询问原因,迟景年想了想,回答远途旅行。
终究不想让别人带走他的男孩。
然而,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特别当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父母最近愈发不加掩饰的异样迟景年看在眼里,也对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有了心理准备。
——他们想带吱吱去医院。
他阻止不了他们。
他还不够强。
迟景年垂了垂眸,掩盖了眼底翻腾的暗涌。
迟景年为他的男孩穿上外出的服装,手指无意间划过男孩的后背。吱吱很安静,没有丝毫挣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跳起来嫌弃地糊他一掌。
那娇嫩的翅膀,早在男孩沉睡之初,就化作了一对华美的纯黑刺青,深深烙印进男孩的血骨之中。
套完衣服,父母一刻都不能等地把吱吱送到了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各种仪器毫无顾忌地探过男孩的全身各处,但没人得清男孩为何陷入了沉睡。
他们当然是不清的。
他在一旁冷眼看着,握紧了拳头,手背隐约爆出缕缕青筋。
这一年,他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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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医院留了半年,最终也只被得出了个贫血的结论。
在迟景年的坚持下,父母在询问过医生后,终于允许他把他的男孩带回家。
他终于又带着吱吱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但这一年,来打扰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公司的,学校的,有能力不远万里从青玉镇赶来的,放心不下他们回家频率变得极高的父母,还有些来意不明的人,人来人往,聒噪得让他恨不得带着他的男孩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吱吱睡觉时不喜欢周围有杂声,一丁点都不行。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走,心底有个隐秘的想法压住了他离开的步伐——
如果被吵得受不了,他的吱吱会不会气得突然瞪开眼睛呢?
他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然而,等到这年都快要过去了,他的男孩依旧没有丝毫将要清醒的预兆。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吱吱。
时光漠然地流淌,迟景年本以为这年就要这么过去了,十二月的末尾,他们的房间再次被撞开。
这是一群很陌生的人,但迟景年认识为首的中年男人,这个人曾经在书房和他的男孩交谈了很久。而那时候,他只能独自待在门外。
这是政府的人。
他们带走了他的吱吱。
这一年,他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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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时候,他开始不断不断地做梦,梦里浮光掠影,都是细碎的片段,那里有奇形怪状的生物,风格各异的服装,各具特色的明,光怪陆离,五光十色,变化多端。
梦里的人大多是看不清面目的,也或许是他本就无所谓这些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