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剧烈挣扎着,迟玉哪会给它重见天日的机会,接连砸了十几下,直到口袋不再动弹了,才抓起袋口丢出了窗子。
“体格变小,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柳永拍了拍手上的灰屑,下了结论。
“按照它们的这种进化方式,说不定会进化出能游泳的、能飞的、能唱歌能rap的奇行种。”
迟玉明显是用力过度了,刚刚精神紧绷着还没察觉,这会儿稍微松懈一些,便只觉得手臂酸胀,抬都抬不起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顺嘴开玩笑,柳永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你个鬼。”
这就是没话找话的典型了,但在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的话,又感觉有些压抑。
两人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前,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都不会,现在却可以面对着满屋子的血浆和断肢残骸讲冷笑话,还问对方好不好笑。
是游戏把人改变了,还是说,人本就如此?
“你觉得还有吗?”
“谁知道呢。”
“那趁着现在有空,跟我说说任泉的事情吧。”
“我说过了,任泉不是我弟弟,我弟弟是……”
“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柳永顿了顿,有片刻的失神,也许是在考虑迟玉的话,也许是在考虑自己的内心。
这当然重要了,任泉是任泉,弟弟是弟弟,这具躯壳是他不认识的,这个疯子也是他不认识的,他只认识那个摸着眼角说“做梦了”的小子,那才是他的弟弟。
但……这真的重要吗?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叫肖晨,但其实严格来说,他又不叫肖晨,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两股意识,只是短暂的,由另外的灵魂支配了这具身体。
用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词来形容这种现象,大概可以被称作“鬼上身”。
仅仅是这样而已。
柳永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东西,他没办法把任泉当作他的弟弟,甚至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死了这么长时间,还能有机会看到弟弟。
可是,仔细想想的话,这个身体里的意识究竟是谁,他承认或者不承认,能改变什么吗?
不能。
所以,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人活着,还有一副鲜活的身体,死了,就剩下了一缕不真实的意识。这缕意识可以附在任何的载体之上,借着别人的身体去说话,去做事,但这具躯壳里的灵魂究竟是谁,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个问题。
这就有点可悲,游戏里的诸位,就像住在天桥底下的流浪汉,流离失所,吃了这顿没有下顿,没人关心这些人姓什么,叫什么,也没有在意他们是在抠脚还是修指甲。
甚至,还会有人唾弃他们的存在,希望他们早点消失,好不再对别人造成困扰。
柳永现在所做的事情,仅仅是不愿意去相信,继自己以后弟弟也变成了流浪汉,还是那种被人撵着到处流窜的流浪汉。
“就算不重要,我也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这就是柳永的答案。
哪怕你说他是鸵鸟心态也好,他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避世消极的人。
除非弟弟亲口对他说“哥,我来陪你了”,否则他就永远都不相信系统会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我弟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孝顺,听话,懂事,全家人都很喜欢他,只是他有一样坏脾气,老喜欢跟人比较,处处都想要成为第一。
久而久之,他开始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在他高三那年开始接受抗抑郁的治疗,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开始变得阴郁,嗜睡,并总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说得最多的,是梦,各种各样很夸张的梦,我们俩的房间就隔着一道帘,于是我总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听到他的惨叫声,哭喊声,问他梦到了什么,他也不肯多说,只是摇头。
久而久之,连带着我也开始有了一些神经衰弱的征兆,不久之后我便借口工作搬出去了。”
迟玉嘴角抽了抽,道:“可能是中邪了。”
做噩梦这种事情,谁没有做过啊,偶尔一两趟也就算了,隔三差五地做神仙也架不住啊,就不能去找“专业人士”解决么?
“是啊,也许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中邪了。医院去过无数次,神婆见了无数,就是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回忆起关于弟弟的事情,柳永表现出了深深的自责:“我时常想,若是我当初没有搬出去住,而是多陪陪他,多理解他一些,也许他就不会沉溺到这边的世界里了。”
“这边的世界?”
不是中邪嘛,又和这边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来就长,得从半年前说起了。半年前我出了事,被抹去了在人世的身份。”
看起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已经隐约有了点悲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