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立储一事宣告,平都城彻夜无眠者比比皆是。
尤其是刘濞之死,让某些身居庙堂之人有了想法。
有人心怀鬼胎,妄图上位;有人兔死狐悲,深知此生仕途己到极致;有人如老僧坐定,不闻不问……
赵王府,四皇子刘平府邸。
从宫门出来的老人李英走在赵王门后的巷子里,脱了宫内领侍的衣服,身着素衣,弓着背,面上无悲无喜,只是独自一人,从静心殿一路走来,身影不免有些落寞。
老人轻轻叩打了王府的门。
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厮,看了眼他,问道:“您找谁?”
李英躬下身子,道:“麻烦禀报齐王,就说李英有事求见。”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点了点头,关上门。
李英看着门缓缓关上,不记得上次自己被拒之门外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一辈子站在齐王身边的男人,以前总是低着头,弯腰弓背,声音清淡,只有宣旨的时候才会站直了背,彷佛变了一个人。
门口的两尊石狮上面还有一丝积雪,李英慢慢给它拂下去,拍了拍自己手上沾上的,然后站直了身子静静等待,目光炯炯。
不一会儿,刘平亲自来门口接了李英。
刘平身形修长,身后一根木绳束发,发黑如瀑,五官清净,眉不粗不淡,眼角有些上提,眼神深邃有神,肤略有些白净,瞧面相像极了一个白面书生,但是看似娇弱的身子上却有一股柏松一样的的气势,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素色衣服,但是穿在身上也是透着不一样的感觉。
李英跟随刘平到了书房。
这位今日朝堂上没有任何出格作为的四皇子恭敬地给李英沏了杯茶,把他请到上座,想让李英坐下说话,自己在一旁站着。
而那位浮沉一生的老人摆摆手道不用了,笑着道站了一辈子了,也不妨多站这么一会儿。
刘平似乎知道了什么,眉头沉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书房里只有热茶的水汽袅袅升起,刘平站在李英身旁紧抿着双唇,眼睛似乎有些发红。
李英四下看了看书房的布置,道:“先帝在时,对长皇子宠爱有加,老奴虽然知道他近年来自恃得宠而骄纵的作为,但是老奴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帝王的心思哪里敢去随意提醒,偶尔不经意地几句,不知道陛下置若罔闻,还是真的没有放到心上,都一带而过。”
李英顿了顿,站直的腰有些酸疼,觉得自己又慢慢佝偻下去,又强忍着疼痛再直起来,只是需要双手扶上腰。
刘平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想要过去搀着他去坐下。
李英伸出手,摇了摇头。
刘平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宫监领侍,心头涌上了一股悲楚。
这个人当年也是意气风发,也曾经揣过圣旨,替先帝坐过金銮殿,身前跪的哪个不是国之重臣。
可现在呢。
满脸沟壑纵横,皮肤皱巴巴的,像是皴裂的树皮,背驼腿弯,银发苍苍,今日穿的还是快要洗褪色的一件衣服,衣服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发白,刘平看过去,顿感凄凉,老人还是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啊,已经是半张脸都进了坟墓里的人,却还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去为这个国家奔走。
李英自顾自言。
“老奴一生没干过什么大事,陛下在世时总说我太闷,没有什么乐子,仔细想来,我自打十五岁入宫以来就没再出过平都城,除了陪陛下去围兽园打过几次猎,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确实如陛下所说,老奴大概就是一只闷声只知道干活的老黄牛……”
李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最有趣的就是七岁那年跟着街上的哥哥逛了一次花楼,回来以后被爹娘痛打了一顿,殿下,不瞒你说,我连我爹娘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可就是记得那个花楼里迎客的那些个姑娘们。”
刘平听的格外认真,这也是他第一次了解这个父皇身边的人。
李英有些老眼昏花,那双浑浊的双眼里慢慢淡下光芒。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去卖身为娼。人人都说齐国繁荣无忧,可是哪能真的无忧呢,就说那些花楼的姑娘们,她们每天笑脸相迎来往宾客,日日莺歌燕舞,可谁知道她们夜夜掩面哭泣,痛骂生活的不幸。殿下,这世上的人儿还是强作苦中作乐的多啊,老奴知道您宅心仁厚,不愿意因为立储一事让齐国多了无辜者的血,所以这坏人老奴替你做了。“
”老奴无能,大概是不能陪您再多走一程了。”
李英颤抖着跪下身子,拜了一拜又一拜。
“老奴替先帝,替齐国百姓拜托殿下了。”
刘平攥紧双拳,再也含不住泪水,清泪流了一行又一行,满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他把跪在地上的老人扶起来,这个一直以来看似淡然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哽咽道:“介甫必不负父皇,不负百姓,更不会负了您啊。”
刘平,字介甫,介取自介圭之意,乃是古代传说凤凰站落之石,生